宫方平想起王桥所言。又道:“刚才我征求城关镇意见,城关镇两位主官表态很明确,想彻底关掉这个矿,不同意出卖。”
华成耀突然有些火气,道:“宋鸿礼和王桥是怎么想的,脑袋被糨糊糊住了。我还觉得渔业协会提出的要求不算过份。卖掉大鹏矿有四个好处,第一是符合抓大放小政策;第二是解决了当前激烈冲突,执政为民不是一句空话,就是要体现在具体的事情上;第三是让城关镇做好本职工作,现在是什么时代了,政府还办着企业,不务正业;第四是卖掉了矿山。财政总有一笔收入,城关镇经常叫穷,现在有人送钱,他们还不要。”
宫方平琢磨着华成耀话里话外的意思,道:“根据省安全委员会的文件精神,大鹏矿属于关闭之列。如果卖给了渔业协会,到时再关闭,矛盾更大。”
华成耀道:“大鹏矿是不是肯定要关闭?有没有正式文件?”
宫方平道:“没有。”
华成耀道:“既然没有。先把眼前问题解决了,以后的事情总会有解决之道。”
宫方平有些不能理解华成耀的思路,再次明确道:“华县长是同意了村民代表们提出的意见。”
华成耀道:“我没有说同意,下午要开专题会,请各个部门同志发表意见,形成纪要后,严格执行。”
宫方平离开华成耀办公室,一直皱着眉。他是县委常委、副县长,以前觉得副书记华成耀是比较容易相处的同志,可是华成耀刚坐上县长位置,就变得不太听得进意见。
说实话,宫方平与王桥谈话以后,渐渐倾向于支持王桥的意见。一码归一码,何必把其他事情扯进渔业赔偿中。
可是,这就与华县长意见相左。
宫方平决定下午开会的时候,自己尽量少说话,让宋鸿礼和王桥这一老一小提出自己的意见。
在城关镇书记办公室里,宋鸿礼和王桥关了房门,进行了一次深入讨论。
宋鸿礼道:“王镇,你对大鹏矿十分关注,而且关闭的态度坚决,肯定有原因。事到临头,我们书记和镇长必须要畅亮地谈一次。如果我们不保持一致,到了县政府就会很被动。以前我和姚镇关系不是很和睦,有一个原因就是始终无法畅亮谈话。”
王桥没有明确回答,道:“宋书记,你对大鹏矿有几分了解?”
宋鸿礼道:“我在城关镇工作时间长,每个企业都走了不止十遍八遍,了解大鹏矿。”
王桥道:“如果单单一个大鹏矿,渔业协会他们成立公司,买去就买去,我不会激烈反对,我担心的是更大的老鸦想吃这块肉。”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望着宋鸿礼。
宋鸿礼两鬓染着霜,眼袋也和彭家振一样明显了,额头有深深的川字纹,唯独没有变化的眼神,依然如前些年那样犀利。他没有退缩,和王桥对视着,道:“我知道你在忌讳什么?这也是我最担心的,我们两人学学三国周瑜,把最担心的事写在纸上,用这种方式交交心,打消互相的猜疑。”
王桥拿起纸笔,写道:“大鹏尾矿库——阳和矿”,放在桌上。
宋鸿礼写了几个字,放在桌上。
王桥拿起了纸条,只见上面写道:“牛清德要用大鹏矿作为尾矿库”,看到这一点,王桥笑了,道:“宋书记,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宋鸿礼道:“那我问你,大鹏矿有没有可能不被关闭?”
王桥交了真底,道:“其实是有可能的,根据文件,可以搞矿产资源整合,将大鹏矿整合进牛清德的阳和矿,甚至还可以加上黑岭山矿,打包操作后,就是一个独立大矿,可以不封闭。”
宋鸿礼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同意一社村民代表的意见。”
王桥道:“我太了解牛清德,此人胆大包天,不讲规矩,什么事都敢做。他肯定是打算将大鹏矿的尾矿库稍加改造,进行扩容,然后就作为阳和矿的尾矿库,这将对下游产生极大危险。”
宋鸿礼道:“从县里的角度讲,如此整合也是好事,阳和矿总得找一个尾矿库。”
王桥道:“牛清德如果舍得花钱搞尾矿库,在阳和矿就搞了。他绝对不会投大量钞票搞大鹏矿的尾矿库改造,极有可能是在阳和矿猛做两年,把资源弄得差不多,钱放进口袋后,掉转屁股走人,换地方另做,留一个烂摊子给当地政府。”
宋鸿礼竖了大拇指,道:“这也是我最担心的。”
他想起从极亲密朋友处听到关于华成耀和牛家的传闻,一个县长,一个县委副书记,加上矿山,这不是城关镇两个主官能阻挡的。他神情慢慢严肃起来,道:“我们两人在玩火啊,我年纪这么大了,退下去无所谓,王镇还是前途无量。”
王桥道:“虽然说当官不为民作主已经被说烂了,但是我确实是这样想的。如果大鹏矿脱离我们控制后成为尾矿库,则必然变成悬在山下十一户村民的巨型炸弹。想到这一点,我就寝食难安。”
宋鸿礼道:“难点在于我们不能把未发生的事情当成依据。”
宋和王最担心的是“牛清德的烂摊子”形成潜在危害,但是“烂摊子”没有发生时,谁敢说一定会有“烂摊子”!这个理由虽然强大,却很难摆在桌上。
两点钟,王桥和宋鸿礼坐在县政府第一会议室,旁边是一脸苦相的乐彬。几天时间,他的头发又白了一些,人仿佛老了几岁。他见到王桥和宋鸿礼,道:“还请两位撑起,你们不撑起,我就撑不住了。”宋鸿礼道:“乐主任,我们都跑不掉,只能慢慢化解。”
(第三百七十六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