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两个人面面相对,元善见穿着很随意的白袍,有点仙风道骨的样子。不像是日理万机的天子,倒像是化外不染尘俗的人。元善见看高澄衣冠楚楚,因为天气热,额上密密的细汗,更显得面如敷粉涂朱,唇红齿白格外鲜润。
“臣澄不敢在陛下面前失礼。”高澄不动声色地挣开了元善见的搀扶的手,故作恭谨。
“大将军岂能和别人一样?”元善见也不在意,微笑道,“大将军去建康数月,想必是劳心劳力,这几日可休息好了?孤数月不见大将军,甚是想念,这几日也是****都盼着大将军入宫。”他回头看了一眼林兴仁。
林兴仁会意,赶紧走上来跪下。
谁知道林兴仁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高澄便向元善见笑道,“有件事臣要向陛下讨还了。”
元善见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便不好轻易相许,他心里对高澄极其戒备。“说什么讨还?孤已经倾尽天下托付大将军,大将军但请自专,何必还要问孤?”
高澄没理会元善见,走到林兴仁面前,袖着手,略俯身低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林兴仁,满面的笑意。
林兴仁虽不敢抬头看,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高澄不怀好意。心里明白,若是高澄真想把他怎么样,就是皇帝也没办法。
元善见看高澄这么盯着林兴仁也心里一颤。林兴仁是他最亲近的人,是唯一和他一条心的人,他不明白高澄为什么总是和林兴仁这个没有权力的内宦过不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高澄借机寻衅,拿林兴仁做法,其实还是针对他的。
“记得臣西征从沙苑兵败回来的时候和陛下约定过,他日若是胜了,这个奴才就交给臣来处置。”高澄很有兴致地看着元善见,他面上笑意满满盯着元善见,似乎就是在等着看他的窘态。
元善见还记得,高澄沙苑败归,两个人在邺城郊外大打出手,当时高澄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可谁能想到,都过了这么久了,这样的小事他还记得。
元善见暗中急出一身汗来。
“大将军饶命。”林兴仁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又不得不摇尾乞怜。
“妹婿……”倒是元善见一急急出办法来,为救林兴仁不得不放纡尊降贵以尊就卑地和臣子称兄道弟。“这个奴才且先让他寄存在汝手中。世子妃有孕这么大的喜事,不要让这个奴才败坏了妹婿的兴致。”
元善见有意盯着高澄看他的反映。
跪在地上的林兴仁也满面期盼地抬头看着高澄。
高澄看看元善见,瞟一眼地上的林兴仁,突然大笑道,“同喜,同喜,舅兄,你我何分彼此?”他斜睨着元善见,同时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然后更是大笑不止。
看样子林兴仁的命是保住了。
元善见携着高澄往里面走去,一边回头看一眼林兴仁,暗中挥了挥袖,示意他退下。同时他心里在想,看来济北王元徽派去的那个舞姬说的不是没道理。
林兴仁的一颗心暗中落了地,心里感叹,果然提到世子妃就有奇效。
昭台观是高阁,又在湖心岛上,这时外面有风,从阁内门窗间贯穿而过,吹得阁中甚是凉爽,轻纱帘幕随风摇曳。
元善见和高澄分别坐下来。宦官们往来奔走端上大将军最喜欢的醍醐,还有应时的瓜果、清茶。
元善见瞧着高澄笑道,“世子妃有了身孕,不只妹婿高兴,孤和皇后也就不用再那么担心了。”
高澄没动醍醐,只捧了清茶略微饮了一些。
元善见语重心长地叹息道,“世子妃是孤的亲妹妹,和皇后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如同手足。有些话,恐怕妹妹不好和妹婿说,也不好和孤这个长兄说,倒是皇后知道得更多。”
高澄这时放下青釉茶盏抬起头来看着元善见,不明白他要说什么,他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像是很专注地在听元善见说话。
“皇后原先不敢告诉大将军,也不敢告诉孤,前些日子知道世子妃有身孕了,皇后喜极而泣,才说出来。”元善见说着眼圈都红了。“世子妃自从上次失了孩子一直郁郁不乐,没能给大将军生育嫡子心里不知道有多沉重。她那个敏感的性子,妹婿想必也知道。久盼不至,说不定心里多么煎熬。也是孤这个长兄太粗心了,但实在是男女有别,也不好多问。”
元善见看高澄听得若有所思,拭了拭泪又笑道,“这些也不必说了,总之是过去了。自从知道有了身孕,世子妃就格外小心,生怕有一点意外。孤看来,若是能为大将军平安产育嫡子还好,若再稍有意外,只怕别人不说什么,她自己心里就真的过不去了。”
元善见看高澄听得越来越失神,便唤道,“妹婿……”
高澄从来不明白元仲华心里是这么想的。原来她竟然为了没有子嗣的事这么纠结。她竟然从来都没有对他提过一句,想到这儿高澄就有点怏怏了。连他的妹妹高远君都知道了;元善见是她的兄长,也知道了。唯独他不知道。
她有没有为她生育嫡子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是他的儿子,就都是她的儿子,都会尊奉她为嫡母。元仲华要是想养育哪个儿子,估计身为生母的妾室都会感恩不尽。
难道她心里终究还是不相信他?
“大将军……”猛然听到元善见在叫他,高澄立刻抬起头来,有点恍惚地看着元善见。
“大将军要真是为了世子妃好,就让她平平安安诞下这个孩子,无论弄璋弄瓦,对她也是个安慰。”元善见很贴心地劝道。“孤明白大将军对妹妹情意深重,可汝不明白她的心事,若不成全了她,又岂是真的对她有情意?”
元善见说到这儿,顿了顿才看着高澄问道,“听说大将军府里还有个妾室也有了身孕,想必世子妃心里更盼着自己能早日平安诞下嫡子。大将军不妨让她静静,心宽则事易。大将军,那个舞姬还得汝喜欢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