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稷分裂之祸。国以富强,民有所养,百代不绝,这才是他所期望。
只是,谁真正懂他的心思?
宇文泰目不转睛地看着云姜。
云姜看到他那一双点漆般的眸子里亮晶晶的,竟是一层泪雾。
宇文泰脸红了,他竟受不了云姜这么含笑直视。借以掩饰地搂紧了云姜,用双唇轻轻碰了碰了她的耳垂,低语道,“吾与高子惠孰强孰弱?”
他的气息暖暖地喷薄在她耳边、颈间,让云姜几乎不能自已。可没想到他竟问出这样的问题来,语气又像是个小孩子。云姜心里暗笑,也极温柔地主动搂紧了他,恍如慈母般低声笑道,“妾不知高子惠,只知郎君。”她语气里又带着一种小女孩的崇拜和娇憨。“郎君知利害、懂进退,擅凿擅基,必能成就百世之功业。”
宇文泰听她这样的话,心头狂跳不止,一时抱着她实在不忍分离,却未再说什么,把激动振奋不已的心思在心里暗暗疏散开。过了好久在云姜耳边又低语,“盼卿卿为我生育子嗣,以绍我之基业。”
这也许是宇文泰一时情动的话,当云姜不敢当真。嫡夫人长公主元玉英育有嫡子,别人绝不该动这个心思。即便云姜再有所生育,兄友弟恭才是基业传承的根本。
当然也容不得她再说话,宇文泰侧低下头来吻她,缠绵不绝。
云姜仰头承受。
“郎主!郎主!”书斋外面传来奴婢的急呼声。
宇文泰和云姜都没听到。
忽然“砰”的一声书斋的门被推开。
那个奴婢急急而入,已经走到近前,大声唤道,“郎主!”
云姜被吓了一跳,急忙脱身出来,忍着心跳回头看。
宇文泰满面不悦,倒是神色镇定看着那个奴婢问,“何事?”
“太子身边奴婢有事求见,说皇后忽闯主上寝宫,太子怕生事,请大丞相即刻入宫。”奴婢跪下回道。
云姜的身份早就明了,奴婢的心思全被宫中大事吸引,根本没心思管郎主和妾室刚才在做什么。
云姜这时也镇定下来看着宇文泰。她心里总觉太子之请不妥,但又深知道这样大事郎主自有主意,用不着她多说什么。
眼看着宇文泰站起身来便往书斋外面走去,她也起身跟在后面。
谁知道宇文泰刚出了书斋,迎面便看到夫人元玉英被奴婢们簇拥着也正往这边来。
前面两个奴婢提灯照亮,可以清楚地看到夫人衣饰周全,一丝不苟,不像是刚刚从榻上起身的样子。她身后跟着南乔,并没有扶掖。看来元玉英身子还算稳妥,宇文泰暗中松了口气。他心里明白,宫里后元玉英一定是知道的。
宇文泰身后的云姜看到夫人元玉英心里一喜,便不再跟得那么紧。她知道夫人最懂进退,有分寸,而且有什么话必会劝谏,也不显得突兀。
宇文泰却顾不得别人已经迎上去,他一把扶住了欲要对他行礼的元玉英,不肯让她多一点劳累。
“怎么起来了?”他一边说一边忽然扫一眼元玉英身边的奴婢们,似乎是在责怪她们。
“大丞相欲往何处?”元玉英不理会他作为丈夫的关切问候,盯着他问道。
宇文泰还是扶着她肩臂处,面色阴沉起来,看着她似乎在探究什么。“夫人想必也知道了吧?”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他。
“这个时候大丞相不宜入宫。”元玉英一再呼他“大丞相”借以提醒。
“为何?”宇文泰反问。多年夫妻,他用不着转弯,也用不着客气。
“焉有外官置身于主上家事之中的道理?”元玉英以问相答,一双眸子盯着宇文泰。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宇文泰总觉得元玉英话里似有所指。
奴婢们也安静得不敢发出一点声音。那些数年前的往事,杀左昭仪元明月,废皇后乙弗氏历历就在眼前。甚至郎主和废后私通,废后有妊生子在府里也并不是秘密了。
奴婢们不敢看郎主和主母,低下头去。
云姜不安地看着宇文泰和元玉英,但她并未动一动,仍然立于宇文泰身后的稍远处。
“丞相以为帝后之事是大魏与蕃邦的事,便是国事,自然不可不管。想必丞相也听了禀报,柔然皇后今已有妊。这时昭阳殿里主上与太子是父子,主上与皇后是夫妇,皇后之子与太子是异母兄弟,已经是不甚其乱。就算是真有纠缠不清的事,丞相毕竟是外臣,又如何为主上决断家务事?如何能不让人生怨?”元玉英语气放和缓了些。
她见宇文泰神色也缓和下来,又劝道,“妾以为,丞相正宜置身其外。若是宫中帝、后、太子人人怨怼皇后,对丞相有什么好处?丞相以为主上家事乃邦国事就更不宜这时涉入其中。太子如今由嫡变庶,柔然皇后又将出嫡子。皇后若生子,将来柔然可汗又会如何?不论保太子还是防御柔然,丞相都不宜在此时卷入宫中的纷争。”
这话说得有见识,有道理,云姜听着也跟着松了口气。
宇文泰这时方才诚恳问道,“照夫人的意思,难道放任不管?”
元玉英看着宇文泰提衽而跪,“夫君不必忧虑。妾乃命妇,愿为夫君忧劳。”她抬头仰视着宇文泰。
所有人都安静了。
连奴婢们也忍不住暗中看着主母。
云姜虽知道主母敬爱郎主,但没想到竟如此为宇文泰着想。即便身病至此,乃为他劳心劳力。云姜眼里也蒙上了泪,低头强忍了回去,不敢再看。
宇文泰也完全出乎意料了。他心里顿时被狠狠一撞,俯身双手把元玉英从地上搀扶起来。
“卿好不容易才好些,我岂能让卿再为我忧劳?若真是劳碌了卿,我又怎么不担心、忧虑?”他扶着元玉英不肯放手,看着她目不转睛。
“妾只为夫君,有何不可?”元玉英语气里甚是果决。
她不只是他的妻子,她还是大魏的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