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娈看她神情,是真的以为如此。她竟也不好再劝了。
“以前只执着于他一人,他一喜一怒都在心里揣度,都在意。今日才明白,是执意太过,他也未必喜欢。以后若是自居一处,能清静了余生,也是好的吧?”元仲华说着便声音低沉下去,她是真的困倦了。
元仲华自己说的话自己未必在意,未必深思过。她只想摆脱眼前困境,却未仔细想过。不知道倒让阿娈反复思量,半夜未睡。
又岂止是阿娈,木兰坊中元玉仪也心情复杂种种,一直睡不着。
倒是高澄在鸣鹤堂中虽然胸中事杂,但辗转反侧一番也睡着了。
高澄睁开眼睛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耳边唤“世子!”一眼看到在他眼前的居然是崔季舒那张白白胖胖的面孔。崔季舒正笑眯眯地跪伏在榻边看着他。“珠玉在侧,济济一堂,世子怎么还独寝?”
以崔季舒和高澄的关系,他开这个有点过分的玩笑偶一为之倒也没什么。高澄根本没理会他,躺着没起来,又闭上眼睛,似乎是在仔细倾听什么。
崔季舒趁这个机会四周看了看。
鸣鹤堂本来是议政之处,只有这一张供坐的大床这几日当榻用。连斗帐都没有,高澄也就凑合在此安寝了几夜。崔季舒心里暗笑,长公主移居于此,倒把世子挤得无处安身,还连元氏舞姬那边也不去了。
高澄在这儿睡得确实不太舒服。这时东柏堂内很安静,听不到有什么嘈杂声。这时他方才又睁开眼睛,有些慵懒地看着崔季舒问道,“竖子,****扰我,这么早尔来此有何事?”
崔季舒笑道,“世子,这还早啊?长公主和元氏娘子都入宫去了。”
高澄没说话,稍想了想,记起来昨日听说宫中皇后将大宴命妇。只是这种秋日游宴的小事他不记在心上罢了。元仲华受邀而去是正常的,元玉仪去做什么?又想,她舞跳得好,因是皇帝元善见所赐,宫里也都知道,也许是皇后命她去宴上献舞。他也没太在意。
“尔究竟有何事?”高澄一副头痛不已的表情问崔季舒。
“大将军好事将近,那个柔然世子秃突佳已到了邺城,安置在林泉舍馆驿中了。”崔季舒早就有点迫不急待了。柔然世子的动向他一直关注,之前两天就禀报过高澄,今日一有了消息又立刻来告知。
“怎么,他是一大早赶来的吗?”高澄从大床上起身,掀开那幅散花绫的被子下床。他此刻头发披散,仅着亵衣,自己找到中衣穿好,赤足在地上漫步,一边目光四处逡巡,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连夜赶路而来。”崔季舒笑道。他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高澄对着崔季舒微微一笑,“不必理会他。”又转过身去注视着满壁的图书,再吩咐道,“也不可轻慢了,视之上宾也就是了,且先让他住几日再说。”
“听说他有个妹妹姿貌甚美,大将军可求娶来。”崔季舒希望以此打动高澄。
高澄慢慢转过身,色矜而满目不怿,“谁说我要娶他妹妹?”
崔季舒大愕,脱口反问道,“大将军难道不再立嫡妃了?”
高澄盯着他,一面恨得咬牙切齿,一面似笑非笑地问道,“叔正何出此言?难道我没有妻子?”
崔季舒忽然想起来那天高澄以苗刀相对时的情境,努力挤出笑意来,“叔正都是为郎主着想。”
高澄止步于他面前,“尔真是好了旧伤又想添新痛,真要是为了我着想,以后休提此事。若是再被长公主知道,尔自己去向公主赔罪。说不定公主要尔性命,我也难保。”高澄的语气语重心长,倒好像他在为崔季舒着想,是他在安慰他。
“大将军心里究竟有何良策?”崔季舒不敢再胡乱出主意了,只能问高澄。
“秃突佳不是还没有世子妃吗?”高澄睨着崔季舒笑道。
“大将军想把哪个妹妹送给他?”崔季舒看着高澄半天憋出一句话来。他想不起来高澄还有哪个妹妹年纪合适。
“我没有妹妹可送,可以送主上的妹妹。”高澄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崔季舒心头突然跳出个奇怪的想法。他像见了鬼一样看着高澄,但实在惜命,不敢把自己那个诡异的想法说出来。
高澄看他神色突变,倒不解了,不由问道,“尔为何如此看我?”
“大将军是想?”崔季舒盯着他问道。
“觅得一个合适的宗室女,封为公主送给他为妃,他便是大魏的驸马都尉,岂不是好事?”高澄说起来甚是得意。和亲不一定是柔然嫁女儿过来,大魏也可以招婿嘛。
崔季舒惊魂未定地点了点头。
这时天色大亮,透过纱幕看得出来外面阳光明亮得很,确实是不早了。
听到里面动静,奴婢们开始往来奔走,服侍大将军梳洗。崔季舒跟在一边看着,一边说些没要紧的闲话。高澄心里则想着要不要入宫去接元仲华回来,总觉得有点不放心。一会儿又想着对秃突佳万不可太过迁就,以免落得和宇文泰一样的骑虎难下。他也隐约知道宇文泰自从和柔然和亲以来,长安宫中、府中不太平静。虽细节不能完全得知,也能想得出来宇文泰是如何得左右为难。
待高澄刚刚修饰得焕然一新,正神清气爽的时候,本想问问黄门侍郎今日宫中宴饮什么情况,皇帝又在何处,便有奴婢进来。
奴婢回禀说东柏堂大门外有个年轻的公子求见大将军。
高澄一时不明白。他这东柏堂并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来的,这本来是他的公署。若无公事,又是无职无爵的人,又会有什么事求见?只说是年轻公子,他也记不起他认识这样的人。
崔季舒没说话,心里倒想到一二。
高澄再问时,奴婢说是那公子只说是远道而来,专为求见大将军。
高澄沉默一时,崔季舒只看他沉思片刻,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便吩咐奴婢请那位公子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