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现在都自身难保,更顾不上管你的事了。”
康娜宁听这话听得青筋暴跳。她受李昌仪的欺负多了,但大多都是苦叶那个奴婢来找麻烦,李昌仪自己肯自降身份的时候并不多。
她咬着牙忍了又忍,别的话都放过,只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王妃自身难保?”
李昌仪轻轻一笑,真是自负到了极点。“你以为我只能让你家破身死吗?王妃又如何?”
康娜宁听了这话身子止不住抖动,但她终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就转身微有踉跄地去了。她几乎不敢相信,李昌仪居然连长公主都不放过?她从来没想到过她如此蛇蝎心肠。
寒风渐起,康娜宁已经浑然不觉了。
屋子里安静得极是怪异。
康娜宁出去了半天,高澄仍然站在门口处没有进来,那双绿眸子盯着元仲华其寒无比。
元仲华从大床上站起身来也一直站在这儿看着高澄。事已至此,再坏还能坏到哪儿去?既然她什么也左右不了,那就只能等着事态发展。
元仲华微有笑意,她像是在对着高澄笑又好像不是。眼前的人已经让她觉得陌生,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看清楚藏在心底的高澄,她原来的那个夫君到哪里去了。
终于,高澄慢慢一步一步走来,眼睛始终不离元仲华身上。她的肤色白得像是纸一般,还有一些淡得几乎已辨不出来的燕脂痕迹。她眼睛微肿,只一双瞳仁又黑又深,水汪汪地看着她,眼圈全都是红的。
高澄逼近她,低头盯着她。“殿下不想和我说什么吗?”
“高王想知道什么还用我来说吗?”元仲华一句解释没有。“高王身边有的是人说话给高王听。”
“我想听殿下自己说。”高澄的面色阴沉得可怕。他的呼吸渐重。
“妾没什么要和大王说的。”元仲华一口拒绝了。他像是戏弄自己到手猎物的猛兽,不过就是在享受这个逗弄的过程而已。她拒绝这种戏弄。他心里早有定论,她还何必去说那些他根本不会相信她的话?
“那么殿下就说说,阿娈到哪儿去了?”高澄的目光在屋子里一扫。“阿娈和殿下形影不离,怎么她不在这儿?”
“阿娈今日有恙,不能来服侍大王。”元仲华坦然回道。
“是吗?”高澄重新又打量着元仲华,他一边慢慢抬起手来,轻轻抚着元仲华的腮边。他目光逐一仔细扫过她的面颊、发髻,突然看到了那一双点翠金爵钗,觉得格外刺眼。
那天她戴着这钗和他在一起。今天她又戴着这钗去见别人。
他的手已经绕到她脑后,抚了抚她后颈上垂落的发丝,然后出乎意料地握住了一把发丝在手心里。他用力不轻也不重,但是她因此被他控制住了。
元仲华的呼吸颤抖起来,不能回避地看着高澄。
“不只是阿娈有恙吧?殿下这发乱钗堕的样子看起来也一样魂不守舍,真的没事吗?”他说着忽然留意到元仲华唇上略有破痕,还有几点不易察觉的干涸了的紫红色血迹。
在他心里所有的一切都得到了映证,恰说明李昌仪在车里对他说的那些话是真的。他不得不相信了。
元仲华不能动一动,被迫仰视着他,“大王要是真的惦记我,实在是不必,妾确实无恙。大王何必在此久留……”她后面其实是有话最终还是没说出来。难道月光不是在等他吗?
“殿下今天在椒房殿会了侯尼于,是不是看阿惠不入眼了?怪不得如此冷淡。”高澄终地把这话说出来。他不由得便手上用力,紧紧握着元仲华的发丝。
元仲华顾不得疼,忍不住冷笑。“究竟是大王冷淡,还是妾冷淡?妾在椒房殿见到子进不假,但椒房殿是皇后的宫室,并不是妾想见谁就能见谁的。道理如此显而易见,大王心里真的不明白吗?大王若真欲去之,不必找这样的理由。元氏原本就是高氏掌上傀儡,欲取欲求,何必如此作态?”
元仲华在高澄身边日久,知道他私下里对皇帝很是不屑,什么话没说过。只不过她突然发现,原来在他眼里她也还是元氏宗室,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
高澄怒气撞胸。他待她还不够真心吗?他还不够护着她吗?他低下头来,“殿下见谁都不由自己,那么是不是和谁亲近也不由自己?”他抬起另一只手,用手指轻轻划过她的嘴唇。
元仲华脸慢慢红了。不管她愿意不愿意,高洋确实吻了她。
“殿下难道不知道他是我的亲弟弟?!”高澄怒喝道。
“高王为了拉拢蠕蠕人不是连嫡母都可以娶吗?”元仲华冲口而出,毫无惧意。
高澄点点头,“果然如此……果然如此……”他慨叹罢又耐着心问道,“我是为了拉拢柔然势力才不得不如此。那殿下又是为了什么亲近侯尼于?侯尼于在殿下身上打的又是什么主意?如果仅是因为他对殿下用情,我便与殿下好聚好散,重新奏请主上将殿下嫁给太原公,做太原公嫡妃。侯尼于是我弟弟,就是给他一个王爵也不是不可以。殿下依旧还是王妃。”
元仲华忍着脑后头发纠结的疼痛,被迫抬头看着高澄,凄然笑道,“高王连皇帝都可以换,更别说是自己的王妃。高王大概早就想把这个王妃的名份给郁久闾氏吧?早说便是,妾本来就不想做这个王妃。如果郁久闾氏要,妾双手奉上。”
一时看元仲华的意思竟分不清楚她究竟是不在乎王妃的名份还是不在乎他这个人。
“你还是妒恨她?她可从来没有说过你一句不是。”高澄盯着元仲华。
这个“她”自然是指月光。
元仲华没想到他这么护着月光。她无论如何都说不明白了。冷笑道,“高王之于天下都可以为所欲为,妾无话可说,任凭高王处置。”她不想再表白了。如果他真能做出把她赠于弟弟的事,她也不过就是以死相抗罢了。死了总不能再勉强她。
这算是默认吗?高澄感觉被自己给逼到绝境了。话是他说出去的,但是他真的要自己逼着自己把她送给高洋吗?
他忍无可忍地将元仲华甩了出去,并不管她如何,自己便转身而去。
元仲华不防他如此,又是下手这么狠,本来她就已经疲累不堪到了极点,这时候由不得自己被高澄甩得身子向后倒去,猛地撞在大床上。
高澄走到门口突然发现元仲华一点声音也没有。暴怒之下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竟看到元仲华倒在地上,额角有血流下来,已经人事不知了。
心里一荡,虽不服软,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唤奴婢进来。
候在外面的奴婢早就听到里面郎主和主母争吵的声音,个个吓得如风中落叶,谁也不敢进去。这时听到召唤,忙进来听命。居然看到主母血流如注地倒在地上,更是惊慌起来。
高澄吩咐请太医令来,又见奴婢们已经把元仲华扶到了大床上,他便走出屋子。
天早就完全黑下来了。正要出这院子,迎面见一人走来,叫了一声“郎主”就跪下来。
他仔细一辨,是阿娈。
“大王,”阿娈叩首。她也是知道吵得厉害,所以勉强支撑着出来。“看在长公主有身孕的份上,请大王网开一面。”阿娈在青石地上重重地连连叩首。
高澄心里重重地一沉,他呼吸都要停滞了,盯着跪在他面前的阿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