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登楼是木砖结构,墙体是砖的,但是楼板楼梁什么的,多数是以木头制成,上面不仅刷上了黑漆,还用红漆在边角位置,勾勒出一些简单的图案,显得端庄又大气。
雅间内的摆设也是和汉代的主流习惯一致,简约而不简单。
黑檀的桌案,只在桌角金漆涂了一个小小的云纹,地上铺的是纯白的芦席,不仅柔软并且舒适。桌案之上,更是摆放了不少美酒佳肴。
在墙角处一个熏香炉,袅袅的腾起一缕青烟,散发出阵阵芬芳的气息。
但是屋内的三个人根本就无心在这些摆设,也没有什么心思在这些美酒佳肴之上。
“征西将军啊……”
不知是谁轻轻叹息了一声。
这种感觉不是很好,就好像是上单明明拼命努力了,然后取得了一定的成果,推到了高地下,结果回头一看,自己中路和下路全崩,队友还在刷屏骂娘说上单的不给力,不懂得团队协作……
这能怪谁啊?
这能说谁啊?
“既是拜征西,自然可开府……”一位年龄稍微大一些的中年人,默默的捋了捋胡须,说道。
中年人相貌俊朗,长眉长须,大袖翩翩,显得十分的儒雅。
建牙开府。
可不可以建牙开府,是一个地方武职一个重要的分水岭。
护匈中郎将,虽然说明面之上管辖范围极大,但是实际上很多时候还是要看当地的机构配不配合。就比如说若是现在斐潜欲调动河东西河郡的兵卒,王邑或是崔钧多少时会买一些面子,但是如果说斐潜将命令发到幽州,说是要调动公孙瓒和公孙度的兵力,那就多半是呵呵了。
按照制度来说,护匈中郎将下辖正式的属官并不多,一般是设为从事两人,校尉若干,因此斐潜之前安排属官的时候有时候是用地方性官员职位来安排的,但是这样一来,有时候这些属官就不得不接受双重的身份,一方面是斐潜的官员,一方面也有可能会受到地方其他大员的掣肘。
比如当初的贾衢。
然而现在就不一样了。
“授护匈中郎多矣,然征西又得几人?”说话的是另外一个年轻人,也是一副好皮囊,飘逸朗俊。
有汉以来,护匈中郎将授予了不下二三十人,而征西将军则是屈指可数,甚至比大将军、骠骑、车骑将军的人数都要少。
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汉代承平已久。
虽然边关多有战事,起起伏伏不定,但是大多数时间还是比较平静的,特别是在汉武帝之后,驱逐了匈奴之后,也就没有什么比较大战争行为了,因此像是比如护匈中郎将,护乌桓校尉,度辽将军等就成为比较重要的边疆武职,而像什么四方将军这样的,基本上就成为了虚职。
在这个时间吗,汉代的将军,还是非常少而尊贵的,很多时候中郎将上面就只有一个大将军。
黄巾乱起,中央派往平乱的三路主将都是拜中郎将。
将军名号乱来,还是后面一点的事情,在这个节点上,一个正儿八经的征西将军就弥足珍贵了。
中年人和青年人讲这个事情的目的,其实就是想要告诉在雅间之内,坐在主位上,却一直沉默着的另外一个人,当下的这个事情,随着斐潜的职位变化,开始变得棘手难办了。
“征西又如何?”坐在上首位的身着华丽衣裳的贵公子模样的人,沉吟良久之后依旧说道,“论战阵,吾等不如征西,然此间……”
贵公子模样的人虚虚向外点了点,压低了声音说道:“……征西起于浮萍之时,行行种种,某亦揣摩多时,如今其得享高位,无非募胡骑,垦田地,办学宮尔,如今子协兄于学宮之中多有声名,孟章贤弟奔走辛劳,岂有轻易放弃之理?”
“……再者,某亦得车骑将军首肯,若有变动……”贵公子向东面微微拱拱手,表示了一下尊敬,说道,“……便遣上将进白径,前来协助!”
这句话才是最为关键。
贵公子讲出来之后,便也露出了一些自得之色。
征西将军固然是位高权重,但是要是比起车骑将军呢?
中年人和青年人对视一眼,见贵公子模样的人物表现出来的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所以沉吟了片刻之后,便都默默的点了点头……
“不过,尚有一事……”中年人说道,“……听闻子都……康复了?”
说到这个事情,贵公子模样的人就隐蔽的扯了扯嘴角,然后又摆出了一副悲痛的模样,说道:“某族兄啊……奈何天嫉英才!唉……算起来,族兄缠绵病榻已有旬月,如今更是行销骨瘦……唉……”
中年人“哦”的一声,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忽然轻声说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如此佳人,懰兮燎兮,可奈何兮……”
年轻人闻言,抬头看了看中年人,又迅速转首看了一眼贵公子,然后就低下头,下意识的拿起切肉的小刀,在燔肉上轻轻割下一块来,等准备送到了嘴里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些什么,动作一顿,不免有些恶心,于是放下了肉燔和小刀,拿起象箸,夹了些豆盘里面的菜肴,放到了嘴中,再装出一幅陶醉于美食当中的模样。
贵公子转首看向中年人,中年人却若无其事的举起酒爵示意,然后幽幽的说道:“近日天色晴朗,正是观月佳时,若多待得几日,阴霾阴雨连绵而至,便不见明月矣……”
贵公子皱眉道:“汝意如何?”
中年人笑笑,再次向贵公子举起酒爵示意,说道:“非某欲如何,须看公子所欲如何也。”
顿时席间内就沉默了。
贵公子瞪着中年人。
中年人微微笑着,保持着敬酒的动作。
一旁的年轻人则是微微侧着头,看也不看两人,就当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
良久之后,贵公子才咬着牙说道:“善!此事,某知矣……然木牍之外,腥膻之间,便烦劳二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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