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牵扯极多,司马徽刚听了一个开头,就意识到其中问题甚大,哪里会愿意为了他人就去赴汤蹈火?
然而斐潜哪里肯轻易放过,这送上门来还指手画脚的,不拔几根毛撸些皮,怎么可能会放水镜先生这个老狐狸离开?
司马徽吞了一口唾沫,知道这一次算是自己失误了,最近太过于得意,故而难免有些忘形。人么,被人捧着捧着,有时候一个疏忽,就忘了自己原来长的是什么样子了。幸好自己觉察得快,要在没有形成更大的失误之前撤离……
『老朽身躯确实不便……不过老朽倒是可以推荐一人,担此重任……』司马徽知道不能轻易脱身,干脆转头就将在自家庭院之中上蹿下跳架着自己的家伙卖了,『河东闻喜裴垣裴子原,素有侠名,为人刚直,当可此任……』
『裴垣裴子原么……』斐潜微微沉吟起来。
水镜先生司马徽冒出头来,在斐潜的意料之中,但也是是在意料之外。
斐潜之前就认为打了这一批的小的,肯定会引来一批老的,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居然是司马徽先蹦了出来。
当然,这也不难理解。
士族领袖么,司马徽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是渴求了,所以当下有这样一个收拢人情的机会,老狐狸自然不会错过。只不过老狐狸依旧是老狐狸,见势头不对也立刻想要遁走,若不是斐潜死死按住,怕是也扯不下几根毛来。
给了斐潜一个交代之后,司马徽好不容易从骠骑府衙脱身,便是片刻不停,直奔城外而去,看样子是要缩回狐狸老窝之中,一时半会不愿意露面了。
『裴垣?裴子原?』庞统晃着脑袋,说道,『某不记得有裴氏之中,有此等人物……』
斐潜点了点头。
既然庞统说不记得,那么就是说明这个裴垣至少不是在裴家之中很显著的人士了。
庞统哈哈笑笑,说道:『此人便是水镜先生门前呱噪之辈……』
斐潜说道:『怕是分量不足……』
庞统也是点头。
原本的计划,这一次的机会,就是要在士族里面掺沙子的,如果说所有士族都是一根绳,那么头疼的自然就是斐潜。就像是当年的汉灵帝,即便是提拔了寒门,重用了鸿都,依旧没有培养起得力的支持者……
所以,太祖的策略自然需要活学活用。
斐潜正待说些什么,却见到荀攸从前廊转了过来,顿时和庞统对视一眼,知道有事发生。毕竟今日是荀攸值守议事厅,如果不是遇到了什么大事,一般不会亲自前来后厅的。
荀攸拱手说道:『『启禀主公,颍川有信……皇后有孕矣……』
庞统不由得和斐潜目目相觑。
这么巧?
这事情当然不是斐潜干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刘协将对于曹操的不满转移到了曹操女儿身上,还是说刘协在朝堂之上没什么可以干的,只好在内宫中下功夫,亦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反正曹皇后如今身有不适,天葵不至,令医师诊脉,确定了是喜脉。
尚书令荀彧则是谏言道:『此乃陛下长子,又是嫡子,若无意外,千秋万岁之后,当为大汉之主也,自应广赦天下,以为贺喜也。』
刘协还在犹豫,毕竟只是怀孕,还没有正式生下来,而且这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即便是生下来了也不见得能够平安成长。刘协之前有个早夭的孩子,也不是还不到三个月的时候就死了。
但是荀彧却很坚持,说道:『今秋蝗灾忽起,而后自熄,便为征兆也。陛下如今初纳冀州,又复江夏,四海皆平,此正应上天庇佑大汉之相也,岂不与陛下一储君乎?』
刘协盼望子嗣也是有很长时间了,所以听了荀彧如此这番话语,也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喜悦的心情,便是依照了荀彧的建议,召集了群臣,宣告了这一喜讯,群臣自然三呼万岁,纷纷表示恭贺。
待群臣退下了大殿之后,自然也有议论者,说天子如今只是有孕,并非确定生子,何必大张旗鼓云云,但是也有心中明晰者,听了之后便只是笑笑,什么都没说。
华夏之事么,尤其是朝堂之中,需要的就是点到即止心领神会,若是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启发的,都是政治斗争当中的炮灰和渣滓。
虽然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刘协却有些心中忐忑。于是乎,刘协找到了太史令,因为太史令负责观察天象,若是真的上天会赐子嗣,理论之中自然在天象之中应该有所反应。
太史令倒也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面容清瘦,见到了刘协,得知刘协之意,便道:『天子命中自有嫡子,时至而苗滋,瓜熟而蒂落也……』
刘协挑了挑眉毛,显然是有些欢喜,然后追问道:『可有预兆乎?』
太史令回答道:『臣夜观天象,见见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围之。北辰者,帝星也,帝星见耀,光辉璀璨,正应当下也……』
其实太史令根本就没有回答刘协提出的问题,既没说皇后这一胎是男是女,也没提倘若得男,是否应和着帝星之位,只是泛泛之谈,就像是后世那些十二星座的评语一样,其实调换一下位置也未必会让人发现。
毕竟人类习惯性都会忽略那些自认为不怎么好的,然后本能的进行脑补……
刘协听闻之后,顿时觉得当下这个还在肚子里面的孩子么,恐怕真的是一个嫡长了,而且说不得将来也定会继承大宝,统驭万方的!
这样一来,情况自然有些微妙了。
太史令告辞了刘协,摇摇晃晃的坐着牛车从宫中而出,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却见到荀彧正站在望星台上,仰望星空。
汉代这年头,烧骨占卜的已经没落,神佛转世什么的还未兴起,扶乩什么的也还没有诞生,许多询问未知,渴求窥探未来的神秘仪式,都还没有出现,因此占星术,依旧是汉代的主流,作为凡人窥探天机的主要方式。
太史令,在大汉初期,还算是一个比较牛叉的职位,手中笔可点评上至帝王将相,下至黎民百姓,管中墨可书写沙场名将,也可写市坊游侠,所以还算是很吃香的一个职位,但是后来么,职责范围就被砍了,一缩再缩,现在就基本上成为专职的观测天象。
但是观测天象也有两种,一种是根据历法,测量星辰变化,计算群星之轨迹,以测四时之节气,以对应四季四时的产生什么影响,另外一种则是如同太史令一般,只是应和人事,断言休咎,言之凶吉而已。
『汝观北辰帝星,可明亮否?近日来可有冲犯?』荀彧抬头望天,根本就没有回头看太史令。
太史令低着头,也根本没有看天上的繁星,回禀道:『北辰帝星,明耀如昔。』
荀彧却摇了摇头,缓缓的说道:『如今西有冲,汝竟未察之?』
太史令依旧低着头,说道:『下官才疏学浅,或有疏漏,经令君提点,细察之,确实有太白金星犯于西……』
荀彧转过身来,皱眉看着太史令,『汝身为太史令,当主天象,何来旁人提点?』
『唯……』太史令的头,更低了一些,『下官观得天象,西有太白金星犯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