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军队在进行战斗的时候,都需要有预备队。不留预备队的情况只有两种,一种是真不懂这个,另一种则是懂,但是被逼的。
万丈高楼平地起,修建需要很长时间,但是垮塌只需要一瞬间。或许是因为负载太大,或许是因为违规操作,大大小小的隐患堆积在一处,最终或许只是动了一根螺丝,便连锁反应,一发而不可收拾。
曹洪知道曹操的难处,所以他有比一般人更强烈的想要帮曹操解决问题的动力,这有错么?然而正是因为这样的动机,再加上曹洪觉得廖化诸葛亮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辈人物,所以曹洪主动出击了。
若是太史慈或是徐晃亲自领兵前来,曹洪多半就会选择窝在樊城当中固守。
越是输,便越是着急,越是想要挽回之前的损失,投入的便是越多,最终哗啦一声,失去了所有的筹码。
失去了所有筹码之后怎么办?
一般人会灰溜溜回家。
但是赌徒会怎么做?借钱,借高利贷,然后装作这些借来的高利贷就是他的本钱,再去搏一把,就像是曹洪在夜间点燃了五百篝火,却不在篝火之前做任何的防备,期待着廖化诸葛亮会忍不住诱惑上钩一样。
为了能让廖化诸葛二人看见,曹洪甚至还派遣了些人手,故意制造出一些动静来,作为引诱,其余曹洪手下,仅存的曹军兵卒,全数顶盔贯甲,严阵以待。
曹洪已经做了全军动员,鼓舞起兵卒最后的士气,当下只有败中求胜!便是所谓的哀兵必胜。
曹洪坐在石头上,全身披挂,双手拄着战刀,兜鍪之下全数被阴影笼罩,只剩下一双眸子映着火光,死死盯着远方。
星星点点的篝火就像是点燃的希望,又像是摊开的一张大网。在网中间,就是踞坐着的曹洪。四野静谧,周边的虫豸似乎也被杀气震慑,不敢放肆高歌。
时间一分一秒,永不停歇。
篝火渐灭,天色渐亮,初秋的薄露在铠甲铁片上凝结,从一开始的细微水珠,最后汇集成为大水滴,然后沿着斜面一道道的滚落,就像是在曹洪心中流下的泪。
一只老鸦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斜斜的飞过,然后发出嘎嘎嘎的叫声,打破了沉寂……
『将……将军……』护卫看着天边渐渐亮起,试探的问道,『还,还等么……』
曹洪缓缓的抬起头来,露出了原本在阴影之中的脸,显露出了一脸的疲惫,甚至有几分的苍老,『……撤罢。』
最后的篝火熄灭,只剩下了一堆灰烬。
曹洪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骠骑将军麾下,就会有这么多一出场,就显得在军事上老道辛辣的将校?之前张烈朱灵在几近绝境之中跳出重围,现在又有廖化诸葛应对有方沉稳有度,怎么能这样?怎么会这样?
难道说,这天下的气数……
曹洪垂下了脑袋,头盔歪斜到了一旁,也没有心思去扶正系好,露出了略微有些花白的鬓角。
在曹洪兵卒离开了军垒,撤往新野方向不久,从樊城方向上便驰来一队人马,为首的便是张烈。轻骑斥候像是游鱼一般灵活无比穿梭往来,大队的骑兵轻快的向前而进,旌旗高高飘扬,头顶上的三色旗帜和背上的认旗交相辉映,到了曹洪原本设伏的地点之前,便发现了地面上残留的异常,呼哨声中,顿时转变成为三个阵列,一队向前,一队绕侧,一队留后……
在确定周边安全,没有任何异常之后,整个骑兵阵列才重新恢复行进状态,然后抵达了军垒之下。
廖化向张烈大体上描述了一番战斗经过。
『可惜了!哎呀!可惜了!』张烈知晓了之前的情况,便是连连跺脚。
诸葛亮微微笑着,脸上沾染了一些灰尘和血污,原本月牙白的衣袍,如今也是东一道的灰,西一道的黑,皱皱巴巴,混杂着血腥泥腥汗臭,浑然就像是一个大头兵一般,跟往日长安之中迥然两人。可是就是诸葛亮这样一笑之间,那种潇洒和儒雅又重新浮现了出来,『天下之大,功勋众多,何必急于一时?来日方长……』
张烈一愣,不由得也是笑了,『对,说得也是,来日方长,方长……』
三人同时大笑起来,至于『方长』究竟能不能承受那么多人的欺凌,那就管不着了。
比起襄阳之北的快意,位于江东乌程的孙氏府邸之中,又是另外的一番景象。
前一两年,原本这个孙氏府邸很是热闹了一阵,然后迅速又冷清了下来,如今么,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忽然又有人想起了这一支的孙氏般,纷纷上门拜会……
在乌程的孙氏,是孙静之子,孙暠。
日高为暠,山高为嵩。孙暠一直认为自己应该有一个更为日高,更为山高的位置的,而不是仅仅是一个什么狗屁杂号『定武中郎将』。
每次想到这个职位,孙暠就觉得脑门有些发热,眼珠子有些发疼。若是一般人,倒也罢了,毕竟是个『中郎将』,可问题是孙暠能和一般人去比么?
还有自家父亲的那个什么『昭义中郎将』,又是什么昭什么义?
孙暠之父孙静,是跟着孙坚当时一同起兵的老一辈了。当初孙坚起兵的时候,兵不过千,将不过十,而孙静当初就支援了孙坚五六百人,可以说是原始股里面的员工股,占比很重的那种。
不过么,孙静在孙坚死后,并没有多少的争权夺利之心,或许是久经风浪了,很能沉得住气,所以自然没和孙策争什么,孙策上台之后投桃报李就表孙静为『奋武校尉』。
后来孙策又死了,孙权上台,连忙给孙静改成了『昭义中郎将』,然后给孙暠封了个『定武中郎将』,什么『昭』什么『义』,又是『定』得什么『武』?
孙暠正送了一位宾客出门,两人笑嘻嘻的在门口手拉手好一会儿,才依依惜别。毕竟送了不少东西,总是要让客人觉得值回票价才是。
眼见着宾客走了,孙暠才转回头,就看见自家儿子孙恭到了身边,悄声说道:『有客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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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暠一愣,旋即明白了,点了点头,便往内走。
正经客人都是走前门的,而不走前门的宾客么……
这个走后门的客人么,也是孙氏直系之人,自然算是自家亲戚,走一走后门么,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不过这个客人的父亲,可是个不小的人物。
后门的客人,是孙兴。
孙兴是孙辅的大儿子,而孙辅则是孙坚长兄孙羌的次子,是另外一房辅佐孙坚的孙氏子弟。
『贤侄,来来,让叔父看看,嗯,长高了不少……』孙暠笑眯眯的对孙兴说道,『就是看起来瘦弱了些……』
听着平常的寒暄话语,孙兴鼻头一酸,几乎是要掉下泪来。
孙辅被孙权软禁之后,家中就是凄凄切切,悲悲戚戚,当真是到处闭门,人人白眼。
孙恭也上前见礼,称呼一声长兄,孙兴便连忙正容回礼。此时此刻,孙兴才有一些真正入了孙家之人家中的温暖感觉,心中憋闷许久的怨气缓缓的吐出。
『唉……』孙暠寒暄之后,便七情上脸,喟然长叹道,『叔父我听闻国仪之事,便是多次上书,可竟是泥牛入海一般,没了下文……』
提及了孙辅,孙兴便是再也忍不住,噗通一声离席跪倒,泪流满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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