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受普通民众欢迎的话本就渐渐的浮现出来了,一共是两大类……
一类自然是『书中自有黄金屋』,另外一类当然就是『书中自有颜如玉』。
当这两项内容汇总到了斐潜之处的时候,斐潜也有些哭笑不得。因为这两项内容,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斐潜就已经知道了,然后绕了一个大圈来证实汉代的老百姓和后世的老百姓,在娱乐八卦上面,其实并没有多少的区别。
于是,新的话本编撰任务,就交到了居住在醉仙楼别院之中的某个人,比如张生的手里。
写书的人都知道,有时候半天写不出一句话,有时候巴不得一口气写完,吃饭都顾不上,要让张生这样的写手尽快写出来,集中式的类似于工厂或是宿舍的模式,显然可以让这些写手不受生活琐碎事务的影响,专心写书。
醉仙楼一来食宿方便,别的不说,单单是十二个时辰里面伙房都可以随时烹煮,这标准起码是大世家地方豪族才有的待遇,饿了随时有的吃,丰俭由人,反正从报酬里面扣,而且若是没有自知之明超出标准的也不会被通过,还有可能被直接中止合约,所以一般也没有写手借着没灵感啊,没思路啊等等的理由去贪图享乐,故意拖延。
毕竟之前的模式可都是领个题目,归家自己吃自己的,可没有当下这么好的待遇。
虽然说之前的模式可能能节省费用,但是效率较低,毕竟当下关中三辅的区域民众已经是基本离开了饥饿线,开始有了一些精神方面的需求,如果不及时给与补充,那么这些精神需求很可能就被勾引到一些歪七扭八的方面去……
更何况除了关中三辅,还有其他的区域也急需说书人和新话本。
此时此刻,张生看着面前写了密密麻麻的稿纸,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手腕。他用的纸是特批来的,作为代价,所有的纸张都有编号,领取多少,使用多少都是要登记的,并且连写废的纸也不能随意丢弃,否则就有麻烦了。
毛笔和墨水也是领用的,用旧的秃头毛笔要送回去,才能领到新的笔头。
还包括他面前的桌案,还有屁股下面的席子,都是精工细作的高档货,都是领用的。
张生拿起稿子来,将稿纸按照编号,按照循序重新看了一遍,又思索着稍微改动了一些用词和用字,使得更加贴近于口语化,可以让普通民众不费劲的就能听得懂。
这并非是一个容易的工作,那些习惯了『之乎者也』的士族子弟,根本就不屑于写这么粗白的文字,甚至会觉得这么些是对于他们的一种侮辱……
这一篇的话本不长,大概是十天的量,讲述一个年轻的农家子弟,在田地里面耕作之时,偶然从田间里面获了一本医书,然后他发现这本医书竟然可以识别本草,而这识别出来的草木又刚好可以治了他父亲的病,于是越发不可收拾,他走遍神州大地,认识了各种草药,也治好了不少疑难病症,最终发现这本书其实就是他自己所写的,因为他父亲病死之后,他发誓要治好天下所有病痛,于是吃了无尽的苦,耗尽一生最终写了一本书,送给了当初什么都不懂的自己。
这个在后世显得特别老套的故事,在汉代当下却有着非同寻常的魅力,就连张生得到了这个创意的时候,都连连称赞,甚至为了让故事里面的情节更加的生动和逼真,他还到了百医馆当中,请教了医师好多问题,以确保写出来的那些医疗方式都是正确的。
张生是守山学宫出身,只不过他家境并不好,所以错过了小孩黄金一般的记忆时间,等他大了之后才获得了读书的机会,却发现他记忆力怎么都比不过那些比他小的孩子,并且因此还被嘲笑,一度都想要放弃了,自暴自弃成天吃喝不想学习。
后来他遇到了蔡邕,被蔡邕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然后幡然悔悟,痛哭流涕……
写这个话本的时候,张生甚至都有萌生出一个念头,自己会不会有书中的那个年老的自己,来送一本书给现在的自己……
在恍惚并且感慨了一会儿之后,张生将稿纸整理好,然后又收拾一下,将自己的笔墨用具都收在自己的小袋子里面,查看并没有什么拉下的东西之后,才起身出了客房,顺着走廊往外走到第一间房门之处,向站在门口的护卫出示了身上的木牌。
护卫看了一眼,往边上让了一下。
张生微微颔首,然后走了进去。
在房间之内,坐着一个中年人。
『三哥……』张生将怀中抱着的稿纸送到中年人面前,『写好了……』
中年人笑了笑,『还是你脑子活,写得快……』
这个醉仙楼后面的小院,都被包下来了。这走廊当中的房屋,也是有时候空,有时候满,当然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满的。像是张生这样人有好几个,都是负责将一些简短的故事写话本。
提前出来的,写得好的,除了基础的酬金之外,还有额外的嘉奖,当然如果说超过了时限还不能写出来的,基本报酬就会减半,然后获得额外的时间,如果依旧还不能写出来,那么除了失去了所有的报酬之外,也失去了后续的机会。
像是张生这样,自然就比较受欢迎,而且也会比较容易获得后续的合作机会。
张生负责写,中年人负责初步的审核。
中年人负责的事项其实说起来就是两项,一项是将故事大纲找到合适的写手去改成话本,另外一项则是初步的审核,然后交上去,如果一切没有问题的话,那么大概三天之后,这个新出炉的话本就会开始向外传播。
审核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禁止类似于过度的批判和诋毁,让话本当中不至于出现攻击某人、某事,或是把矛头直接指向朝廷和皇帝。
毕竟话本面对的是更多不认识字的百姓,这些人比一般的士族子弟还要更加容易受到一些负面的影响和鼓动,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会产生出麻烦的变化。
话本的好坏,往往是取决于每一话层层递进,然后在关键每一节的结束的时候都能留下些扣子,等第二天再来揭开……
大略翻看了一遍,中年人微微点了点头。
张生是老手了,一些敏感的问题没有碰,比如士族和民众地位的差距,医疗资源的区别等等,只是表述出了努力改变自己,甚至隐晦的改变了『子孙』命运的美好故事。努力或许依旧不能改变什么,但是不努力则是肯定不会有任何的改变,这也是张生的亲身经历,并且在故事之中给与自己奇遇的,依旧是自己,而不是什么山精野怪千年狐狸……
修今生!
这也是和五方上帝的教义相互契合,相互支撑。
中年人笑着收了张生的话本,也就意味着张生做成了这一单的生意,旋即张生就领到了自己的报酬。
一手捏着怀里的硬邦邦的钱袋,一手提着用剩下的笔墨器具,张生走下了小二楼,出了院门往家中走,经过了大街小巷,看见在里坊空地之中,便有一说书人,啪的一声打响了竹板,然后咚咚的敲了两下手鼓,说了一段开场的小段子,引得周边的民众不自觉的便是汇集起来……
张生稍微放缓了步伐,微微笑着。
说书人看见了张生,也认出了张生,便是颔首示意。
张生也回应了一下,在小院当中进进出出,点头之交。
张生继续往前走,隐隐约约的便是听到说书人又是敲着手鼓,朗声说道:『今日要说一说,长平烈侯叱恶奴,「莫欺少年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