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波的老兵了罢?如果我记得不差,你累积兑现的勋田有两百亩了,算起来也是个丰产之家了
关屯长低着头,下巴恨不得都戳进胸膛之中,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脊背上凉嗖嗖的,不用说,肯定是已经被冷汗浸透。
你知不知道勋田意味着什么?
李典缓缓的说道,有不少人以为,有了勋田,不仅是有了地里面的庄禾田产,更是有了光耀门楣的机会,今后自家子弟求学啊应试啊什么的,都能等而叙优,即便是有了些罪过,也能够减罪消灾可有多少人记得,这勋田除了荣耀之外,其实更是责任,是义务,是承担!
李典看着关屯长,你以为这么冷的天气,没人会来这里,所以就懈怠了?你知不知道你懈怠一分,你下面的人就能懈怠五分,到了兵卒那边就是将责任都全数扔了!今天连寨门哨塔上值守的人都没有!要是不是我来,而是胡人来了,你们都全数死在这里!
还有你们几个李典转头跟剩余的几个什长说道,大话不必多说,当兵就是脑袋在裤腰带上!想要偷懒舒服,就别来吃这口兵饷!又贪图兵饷拿得多,又不想要受这份苦,那里来的好事?!
屯长和几个什长都跪拜在下,一声都不敢多说。
北军寨因为小,所以没有设立专门的军法官,因此难免就变成了关屯长的一言堂,时间长了,一言久了,就容易将这一块地方当成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加上又没有什么个人素养,属于土路子的,骄横懈怠自然在所难免。
李典思索了一下,便是叫来了随他而来的一名什长,然后任命其为北军寨的假屯长,即刻接手关屯长的相关事项,负责安排和整顿军务。
而关屯长被降级为什长,等李典回去的时候,跟着回去。
之所以当场没有责罚,或是斩杀关屯长,是因为关屯长确实是生病了,并且病得不轻。
同时,病得也有些怪异。
关屯长没生病之前,也就是在这一场大雨大雪之前,发现了一些零散马贼的踪迹,于是便带着一些手下去追寻和查看
从这一点来说,关屯长在北军寨,也不全数都是懒惰懈怠。
当然,或许是骠骑大将军的军功奖励向来都很诱人?
反正不管怎样,关屯长发现了一些马贼的踪迹,但是在追踪的过程当中,莫名其妙的几个人都生病了,上吐下泻,便是连忙撤了回来,所幸骠骑之前执行的那些卫生条例已经形成了一定的习惯,再加上气温偏低,关屯长等人的疾病并没有传染到其他的人。
你喝了死水?
李典立刻想到了之前在军略当中有所提及的事项,也是在边疆兵卒里面强调的,凡是有尸首残骸在泉水之中的,都是死水,不可饮用。
关屯长否认,表示他也是老兵了,怎么可能不知道分辨死水?而且还是他仔细查看过,并没有动物或是人的尸首骸骨的。
所以,这就很奇怪。
李典派人再去关屯长所说的那个地方查勘一番,结果抓来了一个活口!
活口披散着头发,死死的抿着嘴,即便是被扔到了地上,触动了伤口,也仅仅是闷哼了一声,然后瞪着一双三角眼,像是看着仇人一样盯着李典。
李典观察着这个活口。
裸露在外是干瘪且黝黑的皮肤,脏乱披散的头发,破碎的皮袍。
审讯过没有?李典问道。
还没来得及,雪又大了,风紧得狠,抓到就赶快回来了。李典手下回答道。
李典点了点头,然后迎着这个活口似乎充满了仇恨的眼神,心中忽然一跳。
你认识我?李典皱眉,不对应该是你认识我们
活口恶狠狠的盯着李典,就像是草原上受伤的孤狼,即便是浑身上下狼狈不堪带着伤口,依旧是在眼神当中透露着凶残。
鲜卑人?李典问道,还是丁零人?
待在阴山一段时间了,李典也会一些胡语。
那名活口扭过脸去。
带下去,好好问。
李典笑了笑,看来是了,便摆摆手。
李典有个推测,关屯长所遇到的那些所谓零星的马贼,未必是真马贼。更有可能是这不知道是鲜卑人还是丁零人的小部落。
据说赵云之前发动了一场针对于丁零人的大战,很是取得了不错的战果,将丁零人王庭击溃打散,大漠当中,再也没有能够威胁到汉人的部落联盟。这战功着实令李典羡慕了一番,恨不得自己当时能在场,也多多少少的获取一些功勋。
但是现在么,李典忽然意识到,或许,功勋就在眼前。
因为这个大漠,实在是太大了。
虽然说赵云在常山设立了大营,将触角延伸到了整个北域大漠,但是并不代表说能控制每一寸的土地,管理到每一个的部落。
尤其是当面积扩大之后,很多时候就管不过来了。
尤其是作为在赵云甘风张郃之下的归附军,就像是北军寨的关屯长一样,若是没有人盯着,少不了就会变得懈怠疲懒了起来。
随后没有过多久,李典手下便是回来复命。
果然是逃亡的丁零人。
不知道是因为这个丁零人知道的并不多,亦或是本身就是比较虚弱,所以并没有得出一些什么非常重要的信息,只是知道说他跟着部落的人来到了这附近,但是问起具体位置,只是说北面
北面?
北面范围就大了。
但是似乎更加激起了李典的斗志。
李典登上了北军寨的瞭望塔。
呼啸的北风似乎要将这个小小的瞭望塔连顶棚带架子全数都吹走,粗壮的木头也在风雪当中仿佛不堪重负一般吱吱作响。冰冷的雪花在风中飞舞着,迎面扑来,就像是一把把小刀子在身上头上刮擦,就像是要将人的热量全数磨灭,只剩下无尽的冰寒一般。
这是盯上了阴山?
李典低声嘀咕着,冷笑着。
虽然说李典完全看不清楚在风雪之中北面究竟有一些什么景色,只是白茫茫混乱的一片,但是他似乎能望见有人马在晃动,有帐篷在寒风当中颤抖,或许还有一些在风雪当中冻毙的尸首,不甘心的朝着这里伸出了如同枯爪一般的手
他的目光平静地由远及近来回扫视,点点幽光在漆黑的瞳仁里闪烁不定。
狗急了跳墙,人急了,也会疯狂。
丁零人被打散了,但不是说被剿灭了。四分五裂的丁零人在大漠当中四散逃离,就像是被掀开了遮蔽物的蟑螂窝,即便是噼里啪啦一阵乱踩乱打,也不能尽数将蟑螂全数打死。再加上阴山以北的鲜卑部落早就被打空了,在现在这个阶段只有南匈奴的一小部分的人,所以基本上都是空的,这些丁零人找到了间隙逃到了这里,也不算是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丰饶的阴山,就像是一块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被烤得吱吱作响,带着焦黄颜色的肉,吸引着这些饿疯了的丁零人。
而且结合关屯长莫名其妙的生病
这就更加有意思了。
这群家伙,多半掌握着李典不太清楚的什么投毒的方法,可以使人生病,于是就想要在阴山这里打出一个豁口来,狠狠咬上一口,捞上一笔!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些家伙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只能搏命一番,如果不能得到补充,那么很有可能就会死在大漠之中?
但是不管是前一种情况,还是后一种的可能,都代表着同一个事情。
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就在眼前。
或许,就在眼前的大雪停歇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