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
他来到了汉中。
王凯自己喜欢权柄,因为有了权柄就可以让旁人乖乖听他的说教,所以他认为权柄二字,定然也是李典所无法拒绝的。他最讨厌那些说教他的人,那些告诉他要怎么做的人,但是他同样也讨厌那些不让他说教的人,那些不听他良言相劝的人。
简单来说,他说旁人,可以,那是金玉良言,旁人怎么有理由不听?旁人说他,不可以,天天说教有意思么?这我能不懂?
王凯找到了李典,准备好好说一说。
王凯觉得抓住了一个好机会……
汉中比起其他地方来,虽然不大,但是也不小,重要的是汉中之地,李典自己说了算!
这就意味着李典第一次享受到了『权柄』的美味!
如果这个时候让李典失去了这个美味的权柄,他能舍得么?
所以策略不就是出来了么?
汉中远离长安,间隔秦岭!
当年张鲁,后来有张则,然后张辽被调走了!这意味着什么?说明骠骑必然是因为不放心张辽在汉中!
在这样的情况下,李典接任了张辽,会让骠骑就因此放心么?
显然不可能!
西域之事,便是前车之鉴!
王凯觉得自己似乎是抓住了李典的要害,捏着他的蛋蛋。
在骠骑大将军离开了长安,那么无疑长安就将是一个巨大的危险漩涡。
汉中难道就能逃得过?
如此情形下,稍有常识的人都明白,如果斐潜处理不好西域之事,那么今日显赫无比的人物,明日可能就会立刻跌落凡尘……
其实,跌落凡尘,门庭冷落已经算是顶好的下场了,对于亲眼见过雒阳和荆州的政治斗争的王凯而言,无数人头,流血灭门,往往才是这些失败者的最后结局。
所以谁输,谁赢,这就很关键了。
王凯就觉得自己必须站在永远都赢的哪一方,觉得不管怎么样,大汉天子不会输,大汉天子怎么都是大汉天子。
大汉天子现在是刘协,未来或许不是刘协,但是依旧是大汉天子。
不管是曹操,还是斐潜,亦或是之前的董卓,何进,亦或是再往前的什么霍光,王莽……
大汉天子不依旧是那个大汉天子么?
权柄依旧是那个权柄。
只要这样的权柄依旧在,那么青山就必然依旧可以夕阳红。
汉室数百年,成王败寇,正反双方的例子都能堆成山。
因此王凯觉得自己绝对是稳了。在这一刻,他自诩代表了皇党,代表中央朝堂,代表了三四百年的煌煌大汉!
所以王凯在面对李典的时候,在一分的老乡亲切之下,还有另外六分的自傲,外加潜藏的三分鄙夷。
没错,王凯看不起李典,觉得李典不过是败军之将尔……
因此王凯就多少有些不客气。
『李将军,』王凯沉声说道,近乎于开门见山的说道,『如今大汉,四方皆乱,唯忠陛下,方为正途!天子,天授之!不知将军以为然否?』
李典愣了一下。他之所以见王凯,是因为一方面王凯表示了他是王粲族兄,多少有些沾了王粲的名头,另外一方面王凯是山阳人,李典多少也想知道一些家乡的消息,可他万万没想到,这才坐下没聊几句,王凯就扔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王凯看着李典的面色,然后越发的摇头晃脑起来,他觉得自己在青龙寺还算是修炼有成的,看看,就这么一句话,就能吓得李典坐立不安。
说客秘诀,第一式。
『乱心』。
嗯,说白了,就是吓唬人。
据说当年骠骑大将军斐潜在荆州也玩了这么一套,那是当时还没有遇上自个儿,王凯觉得自己要是早几年出山,哼哼……
『将军!』王凯继续说道,『骠骑西征,何也?西域之不平也。西域之不平,又是为何?骠骑之政不妥也。』
李典反笑道:『哦?有何不妥?』
王凯顿时来了精神,振袖而道:『一,取才之不妥也。人各有所长,亦有所短,自然不可求全责备。如今骠骑以科举为限,以死板之题目,决世间之万态,岂无不妥乎?』
这种言论,并非王凯独家首创,甚至绵延很长时间,在后世依旧大行其道。
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就像是有人觉得『文武全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一样,觉得是为难人,既要练武,又要学文,觉得两者不可调和,但是实际上真的就是如此?
可是有些人故意忘记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武和学文开始有了这种所谓『矛盾』?
脱离了具体情况,只是说绝对化概念的,都是居心不良。
文武全才,首先是什么是『才』?
任何一门学问,想要精修到顶尖位置的,都不容易,也重来没有人说自己可以在多门学问上都游刃有余的抵达巅峰,虽然天才也有不少,但是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所以对于普通人的『文武全才』的标准,自然不是以巅峰为衡量的。
科举制度,肯定不是什么所谓的礼法和习俗能阻拦的,而是礼法和习俗去适应和接纳它。
虽然说历史上科举制度一再起伏,但还是成为了衡量一个人能力的基础标准,最后演化成为了后世的考试制度,就可以证明人类社会对于基础性人才的标准要求,究竟是什么了。
科举,永远考的是基础,也就是最短的那个板,不能低于下限。
王凯之言,便是以极端化代替了普遍性。
李典不置可否,既不说对,也不说不对。
王凯得意洋洋的晃着脑袋。
『敢问还有什么高见,不妨一起说说……』李典继续问道,他到想要听听这半个老乡,究竟能说出什么来。
『自然还有。其二,骠骑用人不妥。』王凯晃着脑袋,很是得意,『如今西域之乱,便是明证!若非骠骑用人有误,又怎么会有西域烦忧?更何况……』
王凯瞄了一眼李典,略微带出了一些鄙视,『将军啊,难道如今还不悟么?』
『悟什么?』李典装傻反问道。
『吕奉先必死!』王凯斩钉截铁的说道,『吕奉先之死,就是骠骑所害!骠骑明知其有勇无谋,却不配给谋臣辅左,就是为了让吕奉先去死!如此方能夺其西域!摄其成果!可怜吕奉先辛辛苦苦,却为了他人做了嫁衣裳!』
『如此,将军,事到如今,难道还不悟么?!』王凯挑着眉说道。
『又是悟什么?』李典继续装湖涂。
王凯大喝出声,『下一个吕奉先,就是将军你啊!』
『……』李典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王凯以为是李典被他的理论震慑住了,便是越发的得意,摇头晃脑的说道:『骠骑起于浮萍,根基不稳,故而初多用外姓,然如今其渐成其势,这外姓,就从助力,变成成了阻碍!如今西域,只是开端!』
李典摆手说道,『怎么可能?骠骑仁德无双,宽宏有量,岂会行此等之事?』
王凯却只是笑,既没有立刻反驳,也没有继续说什么。这是他在青龙寺里面学来的说客秘诀第二招,『留白』。
王凯觉得,骠骑要是没防备吕布,那么为什么说出兵就能出兵了?要是没提防张辽,那么为什么要调张辽走?要是没怀疑李典,为什么不让李典在长安三辅任职?
所以答桉是不是很简单?
王凯觉得,李典一定会有这方面的忧虑,而他自己只需要将这个忧虑扩大,然后形成裂痕,最好能让李典做出一些什么举动来,那么就可以算是完成了山东那边交予的任务,自己就可以回去拿赏钱了!
『将军!这吕奉先,可是降将!』王凯沉声说道。
李典的脸色终于是有了控制不住的变化,『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王凯很是得意,觉得他最终击中了李典的『要害』,便是摇头晃脑的说道:『世上愚人何其多!奈何终究难回首!其实啊,将军,这他乡之食,未必如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