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人琢磨着想要参一手,因此在杨彪装模作样到了河东的时候,那些士族才会默不作声。
结果斐潜不仅是挡住了杨彪的侵蚀,让河东地方豪强大出意外,又加上鲜卑来了,河东士族豪右才缩回了伸向平阳的触手。
结果等到斐潜打败鲜卑之后再想要动手,斐潜已经有兵也有名望,想要下手就不容易了。也不是说这些人就多愚蠢,而是这些人已经习惯了,等到斐潜露出獠牙的时候,这些家伙才明白原来斐潜不是猎物,还是猎人。
现在荀谌作为斐潜在平阳之处的大管家,甚至可以说是斐潜封地的国相了,言行之间自然是日益威势渐重,那些之前或许在背地里面嘲笑荀谌不过是一个被颍川荀氏赶出来的除名子弟,现在也自然是提都不敢提。
大汉之中,三国时期,政治就是这么的奇怪。就像是诸葛兄弟分别在三个国家,也都可以各自安好,明面上各自都是为了自家主公所计,可是背后也是为了诸葛家族。
似乎各地诸侯,即便是到了三足鼎立的时期,相互打生打死的时候,也没有说要某个家族保持『纯洁』的思想,『统一』的行径,似乎都默许了这些家族分散投资。就像是后世资本家在股市里面同时当空头也当多头,还能当鸡头,呃,基头,反正不管股市怎么变动,都是他赢。
大汉的士族体系,一直到了唐代科举之前,都是一个掌握着行政话语权,法律解释权,生产资料所有权,同时也掌控着一定的生产技术,甚至同时把持着大部分的地方商业产业机构,还兼有地方乡民组织权的庞大体系!
三四百年沉积下来,真不是杠精一句话说改就能改,说杀就能杀的。
这种形态甚至可以说,从汉代一直延伸到了明清。
当然明清时代,这些士族又是新的一个变种,大概就类似于后世的那个病毒。当人觉得自己已经想出应对上一个变种,打了疫苗的时候,下一个变种就会飙出来,一巴掌扇在人的脸上,虽然说可能没有第一代那么凶猛,但是如果小觑了他……
大萌当时为了多收些江南的税收,结果不仅是搞出了土木堡,还顺带淹死了不少的皇帝和皇子。就算是皇帝又是如何?当地方力量凌驾于中央,然后中央试图要收权的时候,一样说落水就落水,说暴毙就暴毙,泥头车随时待命!
后世越南想要收点富人税,差点直接闹翻天……
要清除病毒细菌,杠精表示,消炎啊杀菌啊,几万单位不够,几十万单位,再不够就上百万单位的消炎药!
确实,士族就像是在人体身上的真菌和细菌,除非真的将人囚禁在一个完全无菌的密闭空间之内,否则就不可能断绝其侵染。这样一个庞大的利益团体,与华夏封建王朝始终勾连,将华夏王朝一个个的拖得虚弱不堪,最后和其同归于尽,又在新的宿主身上重新复苏。
但是有点脑子的人都清楚,有的真菌细菌是有益的,可以帮助人消化食物,吸收营养,而同时大多数的细菌真菌都是有害的。消炎药一下,就是连着好的坏的,包括人体自身的细胞一同杀杀杀,刚开始的时候或许有用,但是也同样损伤了人本身的机体,到了后期细菌真菌产生了抗性,就需要更大规模更大副作用的消炎药,最终钱花了,人也遭罪,甚至未必能多活几年。
因此华夏中医讲究的不是一味的抗菌灭菌,而是平衡。
驱邪扶正!
正气一生,自可驱百邪!
但凡是人,总要为身后计,为不在位计,为自家亲族计。
注意这说的是人,不是伟人。
伟人很少,俗人很多。
范先就是一个俗人。
所以范先觉得自己没有错。
他想要的东西,有很多很多……
当他想要,却发现无法得到的时候,是放弃,还是冒险一搏?
若是范先会放弃,他就不会养着那么多门客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到时代的涌动,波涛的变化,甚至还有一些人会以为他们就是弄潮人,可以在风尖浪头上翩翩起舞。
『起来说话罢……』荀谌看了一眼范先,不动声色的缓缓说道,『汝此番特意求见于某,所为何事?』
范先缓缓的抬头,话在嘴边的时候,还是略有一些犹豫。
就像是说谎的时候,总是有那么一分的迟疑,一旦说出去,就必须为一个谎言延续无数的谎言,可是在大多数的时候,谎言比真话更容易说出口。
『小人斗胆求见荀长史,乃私下寻思着,可为骠骑大业自效出力之处……如今河东有流民之烦忧,而小人于北屈之处,略有些田亩,原奉于骠骑,用于安置流民……小人还有些门客,虽说上阵未必有胆,但多少也有些武勇,可用于平日协助巡检统管……』
这些都是范先之前就想好的,也就呼噜噜倒了出来。
其实很简单,就三字,大谁何。
荀谌听着,微笑着,等范先都说完了,才缓缓的说道:『汝有此报效之心,想必主公知晓了,也会甚为欣慰。』
可没等范先的笑容挂在脸上,荀谌又是说道:『如今多是烦扰河东百姓,已然是令主公心中不安……若是再侵河东私地,岂不是有误主公仁德清名?此事不妥。但还是多谢有心了。』
范先不由得心中猛的一跳!
没想到荀谌竟然如此敏锐,直接一刀就扎向了核心要害!
表面上范先说拿出自家地来安置流民,似乎是一件大好事,可是如果将这个事情反过来说呢?为了安置流民,用了范先的私人之地!
范先再强装一下笑脸,表示都是自家自愿的……
其余的河东士族豪右会不会相信这『自愿』二字?
范先连忙强笑道,『荀长史哪里话来,若不是骠骑拒胡贼,灭白波,岂有今日之河东乎?小人居于北屈,消息不通,近日方知有大理寺卿有令,召集私兵家丁……小的平日也是苦恼,些许门客,也不知道算不算得私兵……若是防贼倒也宽裕,但论实在说,无一人上得阵,经得厮杀。若是大理寺卿要从中选练精兵出来,实为缘木求鱼……不过,小的这些人也有他用,有善营建者,有善御车马者,有善猎走兽者,有善辨花草者……若尽其用,倒也不差……』
『小的原先家中略有浮财,年少之时也爱耍枪弄刀……故而招募了些门客……』范先露出了一脸苦笑来,『然如今年岁增长,这家财么……也是用得一日少一日,有心散了这么些门客,又是多年交情,难以说出口来……再加上这些门客也都有家小,若是没些嚼用度日,绝了一家老小吃食,也是不美,故而小人也就只能是硬撑着……如今听闻大理寺卿招募用于公处,小的也就放心了……多少算是给这些门客一个交待,求一个生路……』
范先这番话,说得真真假假,情绪流露之处,也有些慷慨激昂,到了后面甚至有些泪花崩显出来,尽显一份拳拳之心,至诚之意。
荀谌静静地听完,捋了捋胡须,然后便是笑了笑,说道:『汝这些门客,未必真就人人都是愿意换个地方罢?』
范先笑道:『荀长史说的是,不过小人已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少数若是实在不愿走的,小人也就再支撑个几年,勉力养着……但其余大数还是愿意投于骠骑之下……不需要荀长史多加如何照顾,就是给口饭吃,也就是了……』
荀谌微笑着,点了点头,『如此……也不能寒了汝一片报效之心……不过倒也说清楚了,主公之处自有律法,遵纪守法乃是首要之事……』
范先忙不迭的答应了,然后便似乎是兴高采烈的下去。
等范先走了之后,司马懿从厢房里面转了出来,目光盯在范先的背影上,然后嘴角慢慢的咧出了一丝笑意……
荀谌也走出了厅堂,站在司马懿一侧看了几眼,然后问道:『都听到了?』
司马懿拱手应是。
『仲达怎么看?』荀谌问道。
司马懿笑着,锋芒毕露,『此子所图,不外有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