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眉摇头道,『这山峰交错,绵延起伏……据某所知,这箕关周边可绕行的采药山路就有四五条……要埋伏,怎么埋伏?要封堵,又是如何封堵?派多少人合适?派出兵卒去了,是不是又中了曹军调兵之计,到时候曹军猛攻箕关……』
李贰顿时头大,苦苦思索起来。
司马懿微笑着,并没有制止两个人相互议论的意思。
王屋山和中条山之间的这条山陉,并不能像是潼关或是秦函谷一样,有一个非常险要的地形直接堵死,而是有多条的山道,轵关陉只是其中较大,也是最好走的一条,真要是派兵各处封堵,确实是下策。
至于上策么……
司马懿抬头眺望。
曹营的炊烟多寡,在关墙上当然看得清楚。
炊烟多,就代表全营都在做饭,也就代表着大多数的兵卒都不会加入战斗,这和夏侯渊急急冲到了箕关之下的态度是相违背的。如果夏侯渊没有找到其他的方法,那么现在应该是少量的炊烟,只是提供给进攻的兵卒一些简单的吃食,不饿即可,不可能让其吃得饱的,以免这些兵卒在进攻的过程当中犯了盲肠炎。
箕关和轵关一样,在河东河洛屡经兵燹之后,大多被毁坏了。斐潜得了河东之地之后,主要方向也是放在平阳和农业相关的水利上,便即派遣些民夫劳役整修城壁,多数也是河东境内的城池为主,对于像是轵关陉这里的关卡,还没来得及修葺。如今在箕关上,还能见到修了一半的数根残木,支着半张布蓬,显得简陋残破。
如果夏侯渊没找到绕道之法,又是急切想要破关的话,那么看见箕关如此模样,自然就会想要一鼓作气直接进攻,而现在表现出当下的模样……
当然,具体情况,还需要司马懿再一次的确定,因此他决定在城墙上观战。
一般攻城部队,都会相距城壁在两三里之外立营,倘若离得太近,前出列阵时难免混乱,然后被对手抓住机会反打一波,亦或是落在守军的弓箭射程范围内,白白承受不少损失。在很多时候,攻城战都是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前推到城下,破坏守城相关的工事,建设前进的遮蔽体,驻扎一定的兵卒,然后才是后续的攻城或是围城。
而因为司马懿的修建的那些军寨,零散的分布在轵关陉当中,使得夏侯渊不由自主的就选择了这些军寨的地点进行扎营,而距离箕关最近的军寨就在箕关的一里之处,简直是抬抬脚就到了箕关之下。这当然也有好处,但是如果说司马懿反打的话,也同样一个冲锋就可以抵达夏侯渊的营寨之中。
时间不长,就听到曹军之中阵阵嘈杂声响起,烟尘升腾,眼见着就有一队人马朝着箕关而来。
郭缊劝说让司马懿先下城墙,暂避锋矢,却被司马懿拒绝,『其阵未列,何能伤某?为军之将,岂能事事避险,时时求安?』
郭缊也就不再劝。
司马懿微微而笑,然后瞄了一眼李贰。
李贰有些挠头,不清楚为什么司马懿投过来了一个这样的笑容。
虽然说当下还在战事之中,但是司马懿就觉得郭缊会比李贰爬得更高一些,因为郭缊在某些方面上更心细,并且懂得一些『流程』,就像是劝说司马懿下城,其实就是一个『流程』。
下属需要『流程』展示对于上级关心,上级也需要『流程』来展示自己的英勇。若是没有郭缊这『多此一举』,难不成司马懿要跟自己,或是跟空气斗智斗勇,胡乱掰扯来表示谁都别劝,谁都别拦着……
此时此刻,曹军也是在走一个『流程』。
没错,夏侯渊已经是走上了那些无名的山道,较为平坦的轵关陉已经被甩在了身后,在越过了三道山梁之后,轵关陉上的喧嚣便是已经一点都听不见了。
脚下的道路越发的难行起来。
王屋山虽然比不上太行山,但是这些山道,平日里面基本上是没有人在走,很多地方,夏侯渊等人只能是下马徒步行走,时不时有碎石稀里哗啦的滑落到山谷之中。
夏侯渊一抬头,便是看见巍峨的群山,环绕前后左右。这些山峰就像是一个个沉睡的巨人,而自己却像是在巨人身上的一只蝼蚁,缓慢的爬动着。
在山峰和山峰的交错之间,就是山道。
走进了山中,夏侯渊忽然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冲动了,应该先派个前锋来试探一下道路,而不是他自己就跟着上来了。虽然说每走过一段路,都留下了标识,但是如果说在这里遇到了埋伏……
如此想着,夏侯渊忽然听到前方发出了一声恐怖的声响,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野兽,在远处山间发出阵阵的低吼。
这个声音很奇怪,低沉但是传播得很远。
夏侯渊以为遇到什么怪兽,不由得握紧了刀。
向导表示,这是山神在翻身。
翻尼玛……
夏侯渊心中嘀咕,将信将疑。
向导表示,这种声音年年都有,在冬天的时候就会有了,到了春天的时候会更多一些……
不过既然不是人为的陷阱什么的,夏侯渊等人在停下了片刻,发现没有什么其他的异常,那声音也消失了之后,便是继续向前而行,不知不觉当中就沿着山道,一路攀爬。
没办法,除了轵关陉那条比较平坦的通道之外,其余的山道都是比较险要的,而且各个人掌握的山道或许还不一样。而这些山道平日里面也没有明显的指示,没有定位系统,只有向导自己认识的某些地标,比如几棵长在一起的大树,亦或是一个像是人脸一般的石头。
夏侯渊为了这一次的进军,准备得颇为充分,他携带的后勤补给都是模仿骠骑的配给,不仅是有干粮,还有肉干,外加厚实的毡毯和油布。
这些也是支撑夏侯渊涉险的勇气的一个因素,但真正踏上了这条路之后,夏侯渊才明白,为什么关隘之所以被称之为关隘,就是因为除了关隘的那一条路之外还算是好走之外,其他任何道路都不好走!
最初的新鲜和激情,很快的就在重复且疲惫的攀爬过程当中消耗一空。
别看山峰就像是近在眼前一样,但是实际上想要从这一座山峰抵达下一座山峰,足足就消耗了大半天的时间。虽然向导表示三天之内可以走出去,可是夏侯渊却感觉第一天都已经这么困难了,后面还有两天简直不敢想……
退却么?
经过一日跋涉,从早走到晚,有些地段颇为惊险,但也算是有惊无险地趟过来了。当在背风的峭壁下扎营时,夏侯渊回望让他们走过的道路,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
向导说,这条路只有秋冬两季可以走,春夏的时候就没办法走了。
夏侯渊确实有些犹豫。
一方面是他不清楚箕关是不是会像轵关那么轻而易举的攻克,但是箕关更接近于河东,按照道理来说会更加容易获得河东其他地方的兵卒支援,只要初期打不下来,那么后续可能更打不下来。
另外一方面是太史慈当年突袭邺城的案例,就像是一个明晃晃的世界纪录,悬挂在所有将领面前。大汉之初有突袭龙城,如今有奔袭邺城,会不会再有夏侯袭平阳呢?
这是他的执念。
或许也是千百年来,每一个渴望胜利的将领所共有的执念。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牵挂,这一夜,夏侯渊没能睡好。
或许是因为没睡好的原因,夏侯渊觉得脑袋有些发痛。
起初的时候夏侯渊并没有太在意,但是随后他发现有很多曹军兵卒状态似乎也不怎么好,脸色有些发青,并且气喘吁吁,才走了昨天不到一半的路程,就是疲惫不堪,腿脚发软。
『不好!』夏侯渊猛然间想起一事,顿时心中漏了一拍,『这山上,怕不是有瘴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