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像是司马懿所说的一样,曹军烧了拒马,依旧不可能通过,而要等这些拒马彻底烧干净了,每个一两天是烧不完的,而此地黑烟升腾而起,只要不是眼瞎,都能知道这里有问题了,就有可能会引来其他的河东军队。
所以夏侯渊见许据步卒被火焰逼出了拒马之后,便是立刻下令,带着兵卒通过浅水的河滩,向许据和司马懿冲击!
在夏侯渊看来,许据步卒,刚刚从拒马之中被火烧烟熏出来,定然是不可能立刻可以整齐队列,而司马懿一方则是疲惫不堪,也不可能有多少战斗力,所以只需要自己咬牙撑过这一阵,就可以获得全面的胜利!
熊熊大火点燃了树阵,火越烧越大,越烧越旺,最后变成了一条火焰巨龙一般,甚至绵延到了土丘之上的车阵上。
司马懿看着火焰升腾,眼神明灭不定。
水火无情,战场上威力最大的武器不是弓弩,也不是铁骑,而是水火。
善用水火者,方是名将。
甚至不需要自己放火,而是让对方放火……
夏侯渊为了跳出陷阱,去除司马懿的尾行威胁,就必须彻底击溃司马懿,并且如果能从司马懿这里获得战马的补充,才能算是真正的掌握了主动权。司马懿不相信夏侯渊看不到这一点,所以司马懿相信夏侯渊会在这里和他决一死战,而不是趁着火焰间隔逃离。
当然了,如果夏侯渊愿意逃离,他也欢迎。
因为夏侯渊的后勤补给是拖不起的。
火焰遮蔽了视线,因此当曹军骑兵从河滩上冲出来的时候,许据的步卒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一些步卒被曹军骑兵撞倒在地。他们才刚刚摸到了河滩的位置,就撞见了曹军的骑兵在黑烟当中冲出来,就像是火焰里面跳出来的恶鬼。
『结阵!』许据朝着步卒大呼。
这提示没有错,但是慢了。
双方已经仓促之间战在了一起。
『别让曹军上驰道!守住那个缓坡!』司马懿大声呼喝着,『胜败在此一举!』
之所以不提前在缓坡上预设阵地,因为这个缓坡,对方也同样能看得到。
如果说提前暴露了企图,那么计划就不能顺利实施。
许据知晓当下非常关键,于是一咬牙,便是领着自己身边的精锐,往拒马火龙的尽头,在河滩之处的黑烟冲了上去。
这里是一个缓坡。也是河湾拐角处,而如果不从这个河道缓坡上驰道,那么就只能顺河往下继续寻找其他的缓坡。
原本毫不起眼的缓坡,现在却成为了双方争夺的要点。
许据赶到缓坡的时候,战况已经很糟糕了。
燃烧拒马所产生的黑烟,被风拉扯得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使得在缓坡周边布满了飞舞的火星和烟尘,呼吸都有些难受,而双方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争夺这一块的区域!
视线不清,声音嘈杂,几乎所有的感知器官都被压缩到了一个狭小的范围。
一匹战马跃然而出,马背上的曹军骑兵挥舞着战刀,向迎上去的步卒劈砍而下。
在地面上的步卒听到了马蹄在身边响起,便是知道大事不好,在生死之间,不退反进,挥动战刀朝着冲出黑烟的曹军骑兵砍过去。
『铛』的一声响,虽然步卒的战刀和曹军骑兵的战刀撞在了一起,双方谁都没有砍到谁,但是下一刻冲出来的战马就撞到了步卒身上!
步卒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力撞得倒飞起来,然后撞在了其他步卒的身上,顿时喷出了一口鲜血,倒地不起。这就像是小孩撞到了大人的身上一样,大人不觉得有什么,小孩飞出去老远,骑兵的优势尽显无疑。
『杀!』许据擎着战刀,爆喝一声就往前冲,他一刀砍断在身边略过的的一匹战马的马腿。
战马轰然倒地,把马背上的骑兵甩出得老远。
许据看都没有看那摔倒在地面上的曹军骑兵,而是紧紧的盯着眼前的黑烟。战刀带着鲜血掠起,又是狠狠的侵削在了另外一名曹军骑兵的大腿上,曹军骑兵惨叫一声,仰天落下马来,然后被另一名步卒砍死在地。
一柄长枪如同毒龙一般,从黑烟里面探出,直扑许据的胸口。
许据大喝一声来得好,便是斜撩一刀,企图将长枪荡开,但是没想到长枪根本不受力,铛的一声就被许据挑飞得老远,而许据也因为用错了力道而中门大开!
一名曹军军校冲了出来,狞笑着反手一刀往许据脖颈之处砍去。
许据脚步一错,晃动身躯,躲开了曹军军校的一刀,却被另外一名曹军砍到了手臂上。许据闷哼一声,就地打了个滚,避开了一匹战马的冲撞,顺势举起战刀,割开了那匹战马的腹部。
鲜血从马腹的伤口之处喷溅出来,接着就是黄白色的肠子也从巨大的伤口里面滑落下来,很快就被其他的战马踩中,顿时悲鸣着奔出去几步,栽倒在地,将骑士摔落在地。
被许据带着人一挡,获得了宝贵的时间,步卒开始渐渐的集结成为了阵列,大盾被竖立起来,长枪开始一柄柄的架在了盾牌之上。
司马懿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成了……』
如果许据带着步卒顶不住,那就要轮到他顶上去了。
虽然司马懿也能拿刀砍人,拿着弓箭射击,但是么……
缓坡被堵住,曹军想要上驰道上不去。后方又有曹军骑兵持续不断的涌出来,又不可能原地减速,于是曹军骑兵便是不由自主的开始顺着河道往下跑。
不熟悉地形的弊病,最终爆发了出来。
确实,在枯水期,河道水面下降,会有滩涂浮现出来,但问题是并非所有滩涂都适宜跑马。
曹军骑兵跑着跑着,就开始有些不对劲起来。
看着似乎平坦无比的河滩,有着干燥地面,但是实际上只是一层壳,底下全是泥浆!
人走在上面,或许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战马的体重再加上人……
于是乎,战马就渐渐的跑不起来了,四个蹄子上全数都沾染了泥浆,像是四只巨大的泥靴子套在了马蹄上。
曹军骑兵尽可能的敦促战马,可是战马本身就已经非常疲惫,现在又被加上了四个泥靴子,顿时连跑一下都难,只是艰难的喘息着在往前挪,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在河滩上的曹军骑兵,就成为了司马懿等人最好的靶子。
司马懿带着骑兵,不紧不慢的在河岸上的驰道上,一个个对几乎是动弹不得的曹军骑兵点名。
箭矢呼啸而下,曹军骑兵一个个的被射杀在了河道滩涂上。
夏侯渊带着护卫企图跳出河道滩涂,回到驰道上,可是战马体力不支,又有负重拖累,根本跳不起来,反倒是撞在了河岸的石头上,头破血流。
『无胆鼠辈!』夏侯渊怒吼着,挥舞着马槊,『可敢与某一战!』
他的战马已经负伤倒地,血流如注,使得夏侯渊不得不成为了步卒,带着人试图攀爬河岸上的石壁。
司马懿既不回应夏侯渊的呼喝,也不对其进行嘲讽,只是默默的取了弓,搭上箭矢,瞄着愤怒大吼的夏侯渊,然后松开了弓弦……
箭矢呼啸而出。
没入夏侯渊的胸口。
司马懿诧异的瞪圆了眼。
居然射中了?
『我还要战……还能战……』
夏侯渊愤怒的拔出了箭矢,带着血肉,鲜血喷涌而出,旋即他朝着司马懿的方向投掷出了他的马槊,然后踉跄着,扑倒了在浅水之中,『我……我不甘心啊……』
马槊在空中扭动着,然后一头扎在了司马懿前方二十几步的地方。
马槊长柄不甘心的颤抖着,最终停了下来,跌落下去。
人马的尸首,沿着河道错落分布。
火焰依旧升腾。
黑烟在空中张牙舞爪。
血色在河水之中弥漫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