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麻烦,他们根本就不想要理会除了田亩之外的任何事情。
黄昏的余晖洒在大地上。
飞舞的尘土仿佛在空中狞笑。
曾经肥沃的土地如今龟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干涸而无力。
连日无雨,使得这片华夏孕育了无数生灵的土地失去了往日的生机。
田野里的庄稼低垂着头,干瘪的身躯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生命的艰辛。
很明显,因为干旱,地下水位也在下降,使得一些井水也枯干了。
农夫不得不去更远的地方找水。河渠之中的水也渐渐变得浑浊,水量明显的在减少。
每一次取水都像是农夫在与大自然进行一场艰苦的博弈。
路上的行人也都是垂头丧气的,似乎意识到了他们即将到来的命运。
在这样的灾害面前,官府的组织能力自然是最为重要的。
但是很遗憾,魏延这一路行来,根本就没有见到有什么官吏在组织什么自救活动。
这或许就是山东的传统,朝廷的赈灾官员似乎总是姗姗来迟,即使来了,所带的粮食和水源也只是杯水车薪。村民们在绝望中等待着,期盼着能有一场甘霖降临,解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反正只有等到最坏的情况出现,民众都快要,或是已经造反了,才会有人惊呼,『救救他们吧!』
就像是这些人刚刚学外语起床,忽然发现学费不够用了一样。
在这样的情况下,死亡成为了常态,每天都有人因为饥渴和疾病离开这个世界。
生者的悲痛和死者的沉默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悲惨的画面。
可经典的画面,似乎就是喜欢重复出现。
魏延也依旧能够见到鲜衣怒马架鹰走狗的士族子弟,一群群的在踏青赏景,迎风高歌。
大道上。
衣冠楚楚的士族子弟骑着名马,疾驰向右。
衣衫褴褛的佝偻民夫推着水车,艰难向左。
『呵呵,山东啊!』魏延盯着曹应笑,『山东啊!看看!真真的,人·杰·地·灵!』
曹应强笑,『这……谬赞了,谬赞了。』
『嗯……』魏延沉默了一会儿,『这事情……难道你们就不羞愧?你们在山东执政这么多年,就混了个这?当没看见?』
『这怎么说呢?』曹应叹了口气,说道,『这干旱又不是我们造成的……又不是我们害得这田里没水……这,这真不是我的错……』
『跟你们没有直接关系,所以你们就没错?』魏延笑呵呵的说道,但是眼眸里面却有些寒芒闪动,『要知道这些百姓都以为……算了,说了你恐怕也是不懂……』
曹应干笑两声。
他好好走在道上,没有害谁,也没有伤害任何人,所以他又有什么错?
当然,曹应他是想不明白作为一个享受了更多社会资源的士族子弟,应该是做一些什么,而不能做一些什么的。
大汉秩序如今已经出现了很大的问题,那些曾经引领着大汉的思想文化,政治制度的士族们,渐渐的成为了妨碍大汉前进的绊脚石。而最为关键的问题,就是如同曹应当下的反应一般,他们依旧还认为他们并没有错,或是死硬的绝不认错。
不认错,就自然没有错……
冀州在袁曹之间的战事的时候,并没有遭受什么重创,只有个别区域有些伤了元气,但是后来曹操很快的就接受了冀州佬的投靠,自然也就使得冀州很快的恢复了生产。可以说冀州在曹操之下,甚至会比在袁绍手中还要更好一些。毕竟袁绍那个时候上面要打公孙,下面要搞曹操。
直至这一次曹操和斐潜的战争,冀州佬可真是『狠狠的』出了一次血。
大概就像痔疮突然迸裂的那种程度,满裤裆都是红彤彤一片。
这就很让冀州佬不满了。
而且自从曹操进兵不利后,这痔疮就没好过,血流个不停。
虽然每一次都是小刀子割肉,可是割得多了,这些冀州佬也是很疼啊,再加上这一次的旱情明显这么严重,各个冀州地方乡绅都在想尽一切办法在保全自己的粮食,导致曹操前线的供给更加的紧张起来。
好在曹操很早的时候就在冀州豫州兖州一带修建了规模庞大的粮草中转营地,存储了不少的粮草……
而现在,魏延也就盯上了这些地方。
毕竟冀州这么大,这种粮草中转营地也不会嚷嚷得满世界所有人都知道,必定只有某些人才会掌握其中的信息……
没错,知道这些地方信息的人,就是之前巡查各地,并且大受好评的曹应同学。
可即便是曹应贪生怕死糊涂不堪,他也清楚这些粮草对于曹操的重要性。
于是越是靠近这粮草中转营地,曹应心中就越发的矛盾起来,神色也是越来越是紧张。
魏延冷眼看着,忽然想到了方才曹应的话,便是对曹应说道:『别紧张!这不是你的错!』
曹应愣了一下,转过头来,『啊?这,这怎么说?』
魏延叹了口气,指了指周边的那些干涸的田亩,以及那些为了浇灌土地而在拼命的农夫,『看看,战争能带来什么?死亡,还是死亡。就算是丞相在前线赢了,这里的死亡能避免么?这样一场干旱下来,少说会死几万十几万人!对不对?』
『啊,啊,对,对。』曹应依旧是有些茫然。
『现在如果说将前线的那些劳役都发回来,是不是可以抢救一下这些庄禾,缓解一些旱情,减轻灾害的一些损失?』魏延又是说道。
『那是自然。』曹应点头。
如果干活的人多一些,有更多的人手,当然可以做更多的事情。现在救灾不力,曹应绝对不会认为是官府组织不到位,乡绅不肯拿出钱粮来,而是那些普通民夫,佃户农夫还不够努力,干得还不够多。
魏延忽然又是叹了口气,『可是现在这战事,恐怕没那么快结束啊!一年,两年,拖上几年,就现在这个样子打下去,到底谁能有好处?当年打西羌用了多少年?不是我诋毁曹丞相啊,你们自己也想想,就他一个人,可以顶得上多少人?当年大汉还没分成这么一块一块的呢,还有河洛那么富庶的地方支撑着呢,打了多少年?结果怎么样?现在又要打多少年?你们自己说句实话,又有多少把握能打赢骠骑?』
如果在曹操出发之时,曹应多半还有信心说能赢,可是当下拖得这么久了,这原本八九分的信心,现在也就是剩下了一半,甚至连一半都不到。
魏延笑眯眯的说道:『既然不能赢,那何不……这样,我还有个办法,大家一起赚钱……』
『呃?!』曹应像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连咳嗽。
他被魏延的这个神转折给吓到了。
一个来自于骠骑的将军,来到这里来和曹操麾下的官吏谈论赚钱的话题,这是一个什么精神?
魏延笑着,笑得很是开心的样子。
『我来问你,要是旱情真的不可控……』魏延指了指周边的那些干涸的土地,『这些庄禾必然是救不回来了,那么粮食一定会产生很大的短缺……对不对?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什么东西最值钱?你该不会想不出来吧?嗯?』
魏延的声音,就像是魔鬼的诱惑,低沉却充满了蛊惑的意味。
曹应吞咽着口水,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但是他心中又是觉得这个可能性实在是太太太荒谬了!
不过,万一……
万一要是真的能做呢?
那么不仅是他之前所有的问题都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的解决,甚至曹应他自己都可以大赚一笔横财!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魏延拍了拍曹应的肩膀,『毕竟我们都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让我们来承担罪责呢?为什么不能是大家开开心心,一起赚钱呢?』
『这,这这这……』
曹应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是下意思的舔了舔嘴唇,然后又是舔了舔牙。
就像是一只贪婪的豺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