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吴广?
没错,陈胜不是世家出身,但是他最后也被列为『世家』,
陈胜在秦王朝的严密统治下首先发难,具有非常之功。后来陈胜自立为楚王,多少也算是一个『王』了,而且他所置的诸将在推翻秦朝的统治中也起到了关键作用。所以司马迁对陈胜持歌颂态度,将他比作商汤和周武,肯定他推翻前朝的功绩,将陈胜抬到了『世家』之中。
正常的『世家』,则是陈泰所答的那种,『世代簪缨』。
陈群的意思,和他在历史上所走的道路,是非常接近的。
因为华夏是农耕大国,所以大汉之前,包括大汉的王国构成,通常是,也只能是,由某个地域的政治精英集团为核心,以攥沙成团的意志来提供。比如刘邦,刘秀,其下都有以其地域为核心的政治集团,又比如说曹操本身也是如此。
而在整个天下的大动荡之中,最为普通的百姓,最多也只是这些政治精英的追随者。在某种意义上,他们也算参与了国家政治的变更,但是影响力真的是非常有限。
在大汉山东的庄园体系之中,这些普通的底层百姓,除了极个别的有幸浮到水面上的人之外,大部分的底层百姓都是沉淀在表面之下的,无法以参与的方式影响政治决策。他们只是『国人』,是天子与官吏治理下的百姓,是以种种前缀组构的各种『民』,如子民、臣民、黎民、草民、贱民,刁民……
但是偏偏华夏又是最早意识到民众的重要性的国家。
如果将『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句话仅仅是局限在孟子的理想之中,那么『水则载舟,水则覆舟』,以及『民意』、『民心』等词语,则是成为了历代皇帝和政治精英的关注重点,是任何王朝政治治理的重要约束。华夏历史上的许多制度实践,也都在不同程度上,追求顺民意,得民心。
所以很明显,华夏是有对于『民众』或是『子民』的初步意识,但是这种意识也是有一定的局限性的。
这个局限性倒不是说和西洋的『公民』有什么好坏之分,因为西方的『公民』和东方的『子民』是根本完全不同的历史发展所形成的概念,不能简单的相互比较评价好坏。
陈群就是这种观念上的局限性的体现者。
他看明白了大汉的崩塌,是世家的崩塌,他明白了大汉当下要重新回归秩序,只能靠更多的士族,而不是依靠某个单独的世家,所以陈群向曹操递上了『考正制』,在历史上也就是『九品中正制』,但是因为种种的原因,曹操并没有有效的推动『考正制』。
陈群之前又借着魏延之事,向曹丕递送上了各地的奏章,原本的想法是利用这样的一次机会,推动冀州士族的联合,将底层的士族巩固在『考正制』当中,让他们像是打怪升级一样自动自发的去寻找经验包,也就是『贼寇』和『旱情』。
但是很可惜……
曹丕不领情,或是根本没有领悟到其中的关键问题。
那就很遗憾了。
陈群就不准备再去找曹丕说第二遍了。
『考正之制,以品论人。人分高低,等分上下,以考为制,以正其人。故曰考正。』陈群缓缓的道,『此制旨在选拔贤能之士,以充朝廷之用。今逢乱世,郡县举孝廉难查真伪,又直人才凋零,便以州郡长官为考正,考察本州郡县之人才,评定其品行、才能、家世等事,以定其等。一来可免繁琐,二来亦可公平。』
陈泰看着陈群,『父亲大人……』
『如今贼寇于州郡不息,旱情于田亩不解,皆为地方之所难也。』陈群沉声说道,『今某奉世子之令,统御邺城之兵,进伐贼寇,靖平地方……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了么?』
『这个……』陈泰似乎明白了一些,但是又没能完全明白。
『崔季珪现在不在冀州。』陈群补充说道。
陈泰想了半天,然后恍然,『啊,孩儿明白了。』
陈群点头,『那就去忙罢。为父……三日后起兵伐贼!』
陈泰吸了一口气,『遵令。孩儿告退。』
……
……
而在冀州被搅动得无法安宁,各人各怀心思的时候,峨嵋岭坡下的曹军营地,迎来了最为猛烈的火炮洗礼。
汉代的城墙,唐代的城墙,或是明清的城墙,是一样的么?
显然也不是。
在上古时期,最早的防御体系就是篱笆和壕沟,是用来防御野兽的,后来为了防御人,才多了城墙。在春秋战国时期的城墙,已经是基本成型,夯土为里,砖石覆面,成为了后世华夏封建王朝城墙的标准。
只不过因为攻城的手段越来越多,越来越残酷,所以城墙也就开始横向发展,越来越厚。后世大部分能留存下来的城墙都是明清时代的城墙了,而早期的汉唐,因为一方面时间久远,另外一方面则是没明清那么厚重结实,所以存留的都不多了。
整体上来说,用来防守这个『盾』的强度,是根据当时的『矛』来确定的,因此当斐潜掏出了跨越这个朝代的火炮的时候,依旧是按照旧有防御标准所设立的城墙都挡不住,更何况是营地军寨?
那么曹军不知道斐潜有火炮么?
其实是知道的。
但关键是留给曹操的时间太短了。
当鄯善国被火炮轰破了国都的消息传递到了山东,还有一些人觉得是斐潜制造的『假新闻』……
火炮轰鸣。
斐潜只是动用了两门铜炮,分别连续轰击几次之后,就将坡下的曹军营寨给打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豁口。虽然寨墙不至于崩塌,但是曹军士气明显在崩落了。
即便是刘柱迅速的组织了人手堵住了崩坏的那部分的寨墙,勉强维持了阵线,但是人心士气上的崩坏,却不是那么容易被填补上的。
斐潜摆出的阵势,像是螃蟹一样,两只大钳子就是两翼的骑兵。
中间厚实的阵列之中就是步卒火炮和辎重,而后线也有一部分的骑兵,就像是那些螃蟹细一些的脚。
步卒的任务,不仅仅是为了进攻,而更多的是为了护卫火炮的阵列。
骑兵的职责,就是在对方阵型出现纰漏的时候,如同巨大的钳子一般进行绞杀。
这种阵列简单直白,不管是自己这一方还是敌方都能够看得清楚,想得明白,并不会像是什么八门金锁啊,九曲黄河啊等等让人云山雾罩不知所以。
可问题是即便是刘柱看明白了,但是他毫无办法,只能枯守,并且祈祷曹军的援军赶快前来……
斐潜在中阵偏后的位置上,许褚就站在一旁。
『去罢。』
斐潜微微点头。
许褚拜下,旋即站起,昂然向前。
这是斐潜给许褚搭建的舞台,而现在许褚要登台亮相了。
一个好的将领,绝对不是纸上谈兵就能够成长的,必然是要经过实战的检验。
而坡下这个不大不小的曹军营地,就是许褚的试炼场。
赢,自然是能赢,可若是损伤太大,或是指挥得鸡飞狗跳手忙脚乱,那就可能会失去下一次上台的机会,甚至永远不可能有第二次的机会。
随着许褚的号令,步卒阵线渐渐向前逼进。
弓箭手跟在大盾兵的后面,距离己方兵线五十步,不远也不近,恰巧是弓箭手发挥出最大威力的范围,随时可以用齐射或是漫射来支援最前线的步卒阵列。
战鼓轰鸣,旌旗招展。
骠骑麾下人人斗志昂扬,队列齐整的向前逼近。
而反观在营地里面的那些曹军兵卒,则是脸色苍白,手脚发抖。
即便是有营寨壕沟,还有拒马陷阱,也无法带给这些曹军兵卒片丝毫的安慰,更谈不上什么安全感。
曹军兵卒就感觉深陷在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沼泽之中,不管是动弹挣扎,还是原地不动,都意味着死亡的降临,或早或晚而已。
如果不是刘柱在之前一再强调了出营野战就是死,留在营地内还有等待援军的可能,这些曹军兵卒或许在前几轮的炮击当中就已经崩溃,逃亡了。
可这只是暂时的,不管是刘柱还是那些曹军兵卒,都知道这一点。
刘柱亲自待在一线,不断的给曹军兵卒鼓气,稳定阵线,但坡下的这个曹军营地能支撑多久?谁都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