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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求存之路上,我看到太多这世上不公,高门士族,可高谈阔论,张口闭口怜悯苍生,却看不到他们脚下之民,面有菜色,食不果腹,是看不到?还是不想看?”
“我若为士,自当与他们一般,毕竟没人会背叛自己的立场,可惜我只是一介商贾,看到了也无力改变什么,虽得夫人青睐,侥幸步入仕途,但我很清楚,于先生这些高士而言,我还是一介商贾,若按照诸侯的路子来,努力拉拢士族,以当时岳父之名声以及我之出身,莫说今日之势,便是徐州也未必能保住!”
“此时我依旧是求存,但所求者却不止是我一人之存,而是岳父、夫人、忠心将士之存亡!”楚南笑道:“也是这时,我开始看民生,看天下,看自身,这诸侯之间强弱与否,其实归根究底,不过是看能否拉拢更多的人为我所用,这些人,可以是士自然也可以是民,只是自古以来,虽然有民贵君轻之说,却从未有人真正践行过,那在下不才,愿做这第一个践行之人。”
“屠戮徐州士族,并非他们做错什么,而是他们的存在有碍民生!”
田丰怒道:“荒谬,自古以来,天子统御天下,靠的都是士,士与君向来相辅相成!”
“但如今,士权早已压过皇权,士族占有大量土地、人口,一州一郡之民生,基本都在士族、豪强所结成的一张大网之中,以前还有皇权,但到董卓乱朝之前,皇权已经衰落,在下这些时日翻阅史料,发现一些很有趣的东西,灵帝曾用过各种手段,包括卖官鬻爵来打破士族对官场、对地方的掌控!”
楚南看着田丰笑道:“我等先不说此举是否昏聩,但就算昏聩,也算是灵帝对士人的反击,而更巧合的是,随后便有太平教之乱。”
“当然,太平教之乱有很多原因,但有些事儿真的很巧合,太平教之乱过后,那些买官之人,皆被太平教清洗一空,反倒是士人官员,并未受到影响,反而在这场乱局中,获得了兵权。”
“我们不谈这些官员能力、德行,但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总该有那么一小批幸存者才对,然而一个都没有,按照立场来看,这些人不管是否是好官,他们都是属于皇党。”
“而且据我所知,太平教在起事之前,都是许多世家大族的座上客。”
“再之后,灵帝东巡在冀州遇刺,虽未功成,但次年灵帝驾崩。”楚南笑道:“很多事情,看起来都有些说不通,比如当初的冀州刺史王芬是如何有胆量谋刺天子的?为何要谋刺?士人主动对天子动刀,这可罕见的狠呐。”
“而更有趣的是,这件事参与者从王芬到许攸、何颙,虽说都算名士,但官职最高的也不过是冀州刺史,按常理来算,他们的级别,根本不可能知道天子东巡的路线,更不可能早做准备。”
田丰和沮授默然,这些事他们自然知道。
“这些事看似是一个个偶然,但我某日穷极无聊,将这些事跟士人连在一起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张滔天大网。”楚南看着二人笑道:“我从未排斥过士人,是士人一直在排斥我,我也从未想过屠士,但我的每一步政令,却必须从士人身上割肉,才能养活这万万百姓,死在刀下之人,或许是一时湖涂,或许有人一生行善,但对我来说,你们是个整体,庞大到我便是踮起脚尖仰视都难望项背的整体,这天下大量你我出门所能看到、听到的东西,几乎都被士所掌握。”
“我不想一生平庸,也不想跪着创业,所以只能如此了。”楚南叹道:“或许你们本身无错,但当你们将太多东西合法合理的装到自己兜囊里的那一刻,那就错了,此非为我,亦非只为民求存,乃是为天下求存,两位先生可能明白?”
见两人不语,楚南喝了口酒道:“爱惜两位才华是真,这天下人才就这么多,实不忍杀之,两位不愿出来,在下也能理解,所以还是那句话,两位若愿出来为这天下苍生做些事情,为士人洗清一些罪孽,便出来为我所用,我等携手做些事情,后世子孙如何看待你我,这不好说,毕竟笔杆子是在你们手中,但我只求无愧于心,言尽于此,时候不早,我便先告辞了。”
说完,起身推门而出,大步离去。
牢房里,沮授苦笑一声道:“话已至此,元皓,我想……出去看看。”
“我那孽子,也是时候管教管教了!”田丰叹了口气,四年多了,楚南这番话也亮明了他的立场,至于自己……四年时间,外界已是沧海桑田,他现在还能算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