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深处, 晏长澜隐隐生出一个妄念,那妄念理应转瞬而过, 却在那一刻不由自主地镌刻在他的意识之中, 如同洪钟炸响,轰得他脑中“嗡嗡”, 震去了一切思绪, 变得一片空白。
妄念……
他从不知一路行来, 他对他原以为乃是毕生挚友之人, 生出那等念头。
这一刻, 晏长澜惊骇之余, 又生出一种极致的恐惧。
如今生死相依, 才叫他心有归处, 可若是这妄念为挚友所知,怕是……
晏长澜闭了闭眼,一点一点地, 将妄念压入心底, 于其上蒙了一层晦暗。
不能想,不再想。
能道途长伴便要心满意足才是。
世人多有求而不得,心生怨憎, 最终形同陌路, 他不愿与挚友陌路,情愿……一切如以往。
在这一刻,晏长澜的周身也难免生出一丝沉郁之意。
风凌奚素来关注这爱徒,察觉之后, 不由微微皱眉。
保住中府之名,原是极让人欣喜之事,他这弟子为何反而郁郁不快,似乎心里蒙尘,有事不能解脱一样?
但很快,晏长澜周身那股沉郁之意又消失了。
他面色如常,仔细观看下方对战,好像是在细细体会什么,不曾为其他情绪所干扰一样。
风凌奚这才收回视线。
看来,是很快自行解决了,不愧是他风凌奚的弟子。
与此同时,晏长澜也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许是此事对他太过重要,他也极为在意,让他很快察觉了自家师尊的些微不同,故而迅速镇定心神,让自己尽力恢复到往常模样。
如今看来,是他做对了,而且,似乎也顺利瞒过了师尊。
然而在晏长澜如今不敢窥探的那一处内心所在,却有一种极深沉的情绪在酝酿,在发酵,像是要汹涌而出!
那种无法逃脱也不愿逃脱的情感,哪怕那般压抑,哪怕已不肯再去深思,可只因着他到底不愿斩断那份心思,便……终有一日,要破开樊笼。
·
流岚府与楼潇府之间的对战,炼气期这一场,最后是流岚府胜出了,作为上府最末的楼潇府反而落败。
战败之后,楼潇府众人的神色自是有些难看的,可流岚府的确很是强大,且近些年来蒸蒸日上,其府内门派弟子修行刻苦,又有诸多手段提升他们,如今选拔出来的弟子们,哪怕只是炼气期的,也能瞧出他们当真是半点也不逊色的——甚至是,犹有过之。
接下来,是筑基弟子之间的对战。
楼潇府的五名筑基修士都颇为厉害,然而流岚府这一次当真有备而来,在这一场的对战中,尽管不曾全然将楼潇府弟子击败,却也只是稍稍差了一丝而已——在最后争夺的那一战里,两方的筑基弟子都使出了最强的手段,而楼潇府之所以胜出,也不过是运气好了那么一丝而已。事实上,若是运气稍稍一偏,那么胜出的便会是流岚府了!
如此一来,这连续的两场对战,着实是给楼潇府众人敲响了警钟。
他们十分明白,倘若此战胜出,那么他们便可以保住名头,然而若是不慎落败,那么必然沦落到下府去……
晏长澜此刻心境温如镜面,不见一丝波澜。
风凌奚看着那些金丹弟子入场,微微挑眉:“看来,上府最末要换了。”
晏长澜回过神,看向风凌奚:“师尊之意是?”
风凌奚道:“流岚府这三个金丹并不简单。”
晏长澜有些讶异,不禁问道:“师尊可是见过他们?”
风凌奚颔首,轻声说道:“其中一人为师历练时曾与其相遇,切磋一场。”
晏长澜有了些兴致:“那师尊必然是胜了。”
风凌奚一笑:“为师的确胜了,不过那人的本领也很是高明,若是如今,为师胜他还能容易些,但当时为师却是付出了颇大代价,方能将其击败。原本为师与他还要再战,却倏然知道我二人之间不过是生了误会,便化敌为友了。”
晏长澜才知道其中还有这样一个缘故,不由说道:“那位师叔能被师尊如此赞誉,想必与常人不同,乃极出色的人物。”
风凌奚道:“不错。为师如今进境了,他必然也进境了,只是为师自问定然比他进境更快就是。”说到此处,他又笑了笑,“他的本事,大约与你淳于师叔相若罢。而后你淳于师叔与为师结伴历练时,也曾去过流岚府,当时便是住在他那处。淳于与他切磋,彼此便是平手。”
晏长澜了然:“既如此,那流岚府果然会夺取楼潇府的名头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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