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姜念晚的胳膊,只是这一回不似先前那般粗蛮,更像是轻轻地牵起。
姜念晚心知反抗亦是无用,顺从地跟着他离开薛家。
尽管觉得自己有些像东郭先生,可她心中仍残余着一点希冀,盼他并非一头真正的恶狼。
回到司狱后,陆绥卿未再将她带去刑审,而是送进了一间牢房。
姜念晚四下看了看,发现这间牢房里只有她和另一名女子,而那女子蓬头垢面地缩在墙角处,压根看不清面容。
这时陆绥卿开口道:“你犯的乃是不赦之罪,只一味逃跑是没用的,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也一样会被人抓回来。若想真正脱局,就得有人代你上断头台,做你的替死鬼,将此案彻底了结。”
这无疑是给姜念晚指了一条明路,但这话仍是让她打了个激灵,她侧过头压低了声量问:“你是想让此人代我去问斩吗?那她是犯了何罪?”
“她是名死囚,杀人放火,打家劫舍,通敌卖国,强抢民男,欺行霸市,无恶不作。”
陆绥卿说这些时,姜念晚的视线来回在他和女囚之间打转儿,最后露出个不敢置信的表情:“她一个弱女子能做这么多的恶?”
陆绥卿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你不也是一个弱女子,照样能叫薛家灭门绝后。看来古人的话也不尽错,女子与小人属实难养也。”
姜念晚讪笑着回敬:“那我与大人真是彼此彼此。”
这就是在骂陆绥卿小人了。只是陆绥卿好似没听出来,竟未揪着此事计较。
可姜念晚琢磨了琢磨,仍是不信:“你说她杀人放火兴许还有几分可能,但打家劫舍,通敌卖国,强抢民男……”她摸着自己光洁尖翘的下巴,感到匪夷所思。
陆绥卿寥寥牵了牵唇角,玩味的凝注着她:“怎么,你难道不是想让我历数出她的罪状,以减轻你心里的愧疚么?我越是将她说得罪不容诛,你岂不是越心安。”
“是这么个理儿没错,可我也想知道真相。”在她诚挚目光的拷问下,陆绥卿缓缓吁了口气出来,道:“那要叫你失望了,此人并非十恶不赦之人,相反,她是个可怜人。”
接下去陆绥卿的话让姜念晚听明白了,这女囚有个妹妹,去岁上山采药时被个纨绔带着小厮给糟蹋了,之后投了井。女子立誓要为妹妹复仇,可惜只杀了那个小厮,却未能近那纨绔的身,就已沦为了死囚。
姜念晚冷声评断:“若是官府能有作为,也不至逼得一个个苦主拿命去为亲人讨公道……”
陆绥卿却从这话里听出了端倪:“难道薛家与你,也有杀亲之仇?”
姜念晚却不接这茬,只诘问:“就算她为妹报仇不合律法,可难道你们就只治她的罪,而不治那强抢民女逼死良家的纨绔的罪?”
“自是治了的。”
“那人呢?现下也关在司狱里么?”
陆绥卿沉默了,双手负去身后,侧了侧身,没开口却是已经给出了答案。
姜念晚不死心:“为什么他不用伏法?”
“因为他是长安伯的独子,未来的长安伯。依大梁律,举凡袭爵的嗣子,只要不是犯下亲手杀人的重罪,一律可凭钱银听赎。”
姜念晚满目震惊:“是以就算姐妹二人的命尽数搭上,也讨不回一个公道?”
这种蠢问题自然等不来什么答案,她嘴角扯出一个怪笑来。其实多年前的魏家灭门案,就已告诉了她,“公道”二字只存于平民百姓间,一旦牵涉了权官达贵,这两个字便会从律法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尊卑”。
想讨公道,有时靠的只能是自己这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