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敏的人,怎的这会儿就跟个傻子一样?不知道挑亮灯烛会如此?
陆绥卿信手在茶盒里捻起一根雪玉银针,朝着屏风上的那处攒动的光点掷去!茶针穿透屏风,径直刺向那处亮光。
姜念晚这厢正洗得畅快,倏忽周遭一暗,另她几欲发出惊呼来。不过好在外间的灯光晕染过来,净室里倒也不至漆黑一团。
她捂着胸口靠在桶壁上,安静须臾,试探着问:“陆绥卿,是你吗?”
外头并无人回答,又等了片刻,姜念晚匆匆扯过衣裙穿好,重新将那灯烛点亮,而后迟疑着步出屏风。
陆绥卿依旧坐在那张罗汉榻上低头看书,未曾变动过姿势,姜念晚抿了抿唇,又问了一遍:“刚刚是你在捣乱吧?”
陆绥卿终于放下手中的书卷,转头看过来,二人的目光交汇,他无声地又将目光移向屏风处。姜念晚循着他的视线扭头看去,这才发现端倪。
屏后灯烛耀耀,将一切物什都如实化作了剪影,是以刚刚她沐浴的一举一动也都……姜念晚打了个突,而后脸颊迅速烧起了两片红霞。
贝齿用力咬着下唇,她目光不安地落在自己脚面上,窘得不敢抬起,这感觉比头两次与陆绥卿相遇时还要糟糕。
倒是陆绥卿出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差不多有半个时辰了,是不是应该拔针了?”
姜念晚生硬地点点头,在榻案那头坐下来,伸手便要去拔针。可看着她微颤的手,陆绥卿却有些没把握,身子向后略倾。
心里嘀咕着:这小娘子不是一向胆大妄为,竟因这点小事窘至这般?
姜念晚展眼看他:“怎么了?”
“无妨。”说罢他便将身子坐正,由着她一根根将金针取下,而后道了句:“今晚劳烦你了。”
姜念晚迅速收拾好药箱,背起朝着陆绥卿折了折身,便算作告辞,未再多说一句地出了屋子。
裘十三就在门外守着,见她出来便亲自相送,将她送回牢房,走前也向她道了句谢。姜念晚说不必,“我与你家大人不过是以命换命,各取所需罢了。”
十三正要走,姜念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药箱留在自己身边不妥,于是只从里头翻出一包药贴身放着,其余的交给十三:“你先帮我保管着吧,反正下次用上肯定还是为了你家大人。”
十三点头接过。人走后,姜念晚将自己的头发抓乱,又在脸上抹了泥灰,这才躺到那张勉强算作榻的木板上准备睡觉。
明明今晚洗了澡,身上很是清爽,可她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直至天蒙蒙亮了,她才入了梦乡。只是没睡着多会儿,就被一个声音吵醒了。
“喂,醒醒!快醒醒!”
姜念晚混沌的意识渐渐苏醒,可疲惫让她并不肯睁开双眼。这时便听到那个粗鲁唤她的声音换了一副口吻,恭敬道:“世子,莫不是昨夜用了刑,她给昏过去了?”
“那就用水泼醒她!”
这话让姜念晚心下打了个寒噤,正打算起身看看是何人如此猖狂时,不料甫一睁眼,一盆凉水已兜头浇了过来!她被淋成了个落汤鸡。
冷雨自眼前落下,她甩了甩头,清凌凌的目光落在来人身上。
铁棂外站着两名男子,一个三十出头的模样,束金冠,着锦缎衣。另一个二十多岁,头戴毡帽,一身布衣。不必问便知是一对主仆,且主子身份应当还不低。
想起刚刚仆从唤主子的那声“世子”,姜念晚的理智瞬时就压过了愤怒。
她迟疑着开口:“你是……曹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