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谢谢你们,”我迟疑着,如果我说我不是山精,他们未必相信。还得向他们解释一个女子如何能从那山谷走出来,“他是我夫婿,我是来找他的。”我含糊地说,“我会报答你们的。”
也许看我和颜悦色,两个老人家放松了一些,“我们没动他的东西,都在那里放着呢。”老公公指指坑头上的一堆东西。似乎是洌的黑衣包裹着的一堆杂七杂八。
我掀开了洌身上的被子。他们已经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蓝布衣服,我解开他的衣襟,身上还好,只有些浅表的划伤。只是左肩头,被用布厚厚的包裹起来。我伸手想去解开。
“那里已经不流血了。”老公公说,“但我看那伤口挺深,还是抓了把香灰撒在上面,又给他包了。小娘子你就别动它了,动动反倒又要出血。”
我停了手,想想也是,现在我连包扎的绷带都没有,怎么能够处理伤口!
我这么在他身上乱动他都不能够醒来,这样的状况还是让我担心的,不知道他有没有内伤,也不知道他何时能够醒来。
我站起来,在头上乱摸,摸到了一枝金簪。我把它抽了出来。昨天我出门时,秦妈在我头上零零总总插戴了几十样东西,金的银的全有,重得我抬不起头来。经了这一天的折腾,加上我一路扔的,现在头上已经所剩无几了。
我把金簪递给两位老人家,“你家有鸡鸭什么的,能卖一只给我吗?我想煮些东西给他补补。”
两位老人家又开始慌乱的后退。拼命向我摆手。
“就一只!”我说。
“不是我们不给,实在是我们没有。”老婆婆慌乱的说,“除了我们两个老废物,这院里真的再找不出活物了。”
我这才注意到,他们院子里确实没有听到有鸡犬的声音。甚至整个村子都闻不到犬吠。
“这里应该已经出了潼关吧?”我问,按方位大致判断,这里应该离潼关不远。潼关是入关中的唯一官道,往来客商络绎不绝,附近就算是荒村,也不至于贫穷到如此地步吧。
两位老人有些迟疑,还是老公公先发了话,“我们这村子离潼关守不过七、八里地。前两日新来了位武威将军,说是国舅爷来着。他一来就说此地甚好,已经住了有十来天了。这国舅爷住就住吧,却还有一个毛病,喜欢四下里搜刮。这不,连我们偏僻的小村子也已经来过武威军的军爷了。旦凡能见点肉的活物,全被他们打去吃了。”
在老公公说话的时候,老婆婆一直在拉老公公的衣摆。
我眼睛转了转,我舅舅是来了潼关有几日了。老黑和他交割后,他就一直没回长安。连中秋的节庆都回避了。我原以为他是爱岗敬业,在这里熟悉业务呢。搞半天,他是来干这个的!连这么贫困的山村都搜刮到了,怕是经过潼关的客商更是不能幸免!
看样子我舅舅是找到肥差了。
我回身看看洌,他安静躺着,呼吸粗重,但总的来说看起来还算平稳。我在坑沿坐下,握了他的手,他的手冰凉,这种体表高温、四肢冰凉,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我该怎么办?去找我舅舅?
“我们喂他吃了粟米粥。”老婆婆有些抱歉的说,“也没别的好东西,他倒是吃得快,一下子就吃了一大碗。”
这就是我的老黑呀。我满足的叹了口气,还能吃就好!我下了决心,“洌,我要把你弄回家,但我一个人不行,我得去想别的办法。所以我又要离开你了。”我把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我不怕,你也别怕,等我。”
我起身把金簪放在了屋中的木桌上,“还得烦请两位老人家再照顾他一天,最晚,最晚到明天清晨,我会带人来把他接走。”
两位老人家看看金簪又看看我,显得更加慌乱。“我们本就打算照顾他,小娘子不必……”
“他在这里的事,还请两位老人家保密。”我说。“我不想惹那些军爷。如果我回来时夫君无事,我日后必当厚报,如果他出了事……”我没有说下去。
“不敢……”两位老人吓得拼命向我摆手,他们可能真的把我当成山精了。我并非有意吓唬他们,我得以防万一。
我提了裙摆,大步的离开了这个小院,七、八里路,对我来说小菜一碟。但我还是要快,更快!
耸列的两峰间,巍巍雄关就立在眼前,和我在现世看到不太一样,也许还没有现世那么高,那么新。但眼前的潼关,每一块灰暗的砖石上都有一种苍莽威严的气象。让人觉得不可触犯不可亵渎。这里是扼守关中的要道,也是大景王朝都城长安最后的防线。
关碍处可见许多的商旅通行,车队马匹排了长长的队伍。我上前,对守关的士兵说:“我要见窦公,对他说他的外甥女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