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蒙蒙的天,又开始飘起细雨。昆明湖,笼在濛濛烟雨里,夏日里碧玉般的荷叶,如今镶上枯黄委蘼的叶边,风姿萦弱,在氤晕的水气里,瑟瑟轻抖。
还有那湖畔之柳,一条条随风飘摇,只能追忆昔日青青,几多微笑洒其中。
“你会如何处置沈娇奴?”
我轻声的问,听到他的脚步声,我知道,他就在我的身后。
泪水仿佛已经干涸,我默立雨中,任风吹动我凌乱的发丝,老天也无法排遣自己心中的哀愁吗?任这秋风秋雨枉自愁煞世间之人!
“翎儿。”他扶着我的肩膀,让我转身面对他,他的目光落在我眉心,那消痕膏消不去梅魄所幻的梅花胎记,反而让其如寒冬腊梅,点缀得更加娇艳。颈间那梅花金簪留下的伤口,此时也已抹上清凉的膏药,并缠上白色的纱带,宇文邕的手轻颤着落在白纱上,眸光阴沉,一抹浓烈的狠意掠过,继而心疼的将我紧揽入怀。
我挣脱了他的怀抱,目光灼灼的望着他,逼问道:“你要如何处置她?”
他凝望着我,双目深邃,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此时的想法,却反问我道:“你希望我将她赐死,以报云妃之仇,是吗?”
“是的,我要她死!我要她为云妃陪葬!”我大声叫出来,泪水夺眶而出。
“我已将她夺去夫人封号,贬入永巷为浣衣奴。”他柔声道:“翎儿,沈娇奴确实该死,但不能是现在,你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心,渐渐下沉,眸中凝着清冷的泪,道:“我明白你的苦衷,曾经,她不过是大将军身侧的一名侍婢,却因为宇文护的原因,才能有今日的嚣张跋扈,你如今受制于宇文护,自然是不敢杀她的!”
“她是宇文护安插在我身边的一枚棋子,却并不是最重要的一枚。我若要杀她,也并无不可,但若以今日云妃之死为因,只怕会牵一而动百,最终会牵连到你!”他揽着我,喃喃道:“今日之事是我疏忽了,我未料到侯龙恩居然任由沈娇奴进入朝晖宫,如果不是云妃舍命救你,只怕!!”他话语微顿,声音里有一丝狠绝,“以后,我绝不能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以后?
我仰首望他,他的双眸清澈粲然,瞳仁里倒影我秀丽的容颜,他俊朗的脸庞轻挨着我白晳的手,唇边淡淡的纹路,流露最深切的爱恋。
偏过脸去,看那湖水被微风吹得泛起涟漪,一圈又一圈。然而,我的内心却一片迷茫。
长安不是你久留之地,只要待到云妃一朝分娩,你就必须离开长安,切勿流连忘返。否则,必生无穷怨恨,悔恨一生!那白衣男子的淳淳告诫,言犹在耳。如今,云妃已经逝去,窦颖已经嫁与,终究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你不用担心我,我会保护好自己!”强迫自己收手,收回对他的那份依恋,望着那山色空濛湖水潋滟,我的声音平静,若无风的湖面。
“翎儿。”宇文邕道:“你还在怪我?是吗?”
“没有!”我轻轻摇头,声音里,有抑不住的疲倦。“皇上,我累了,我想回去歇息了。”
“我陪你一起!”他立即说。
“不用!”不想让他担心,我勉强浅笑,婉拒道:“我只想一个人静静走一会!”转过身,不再望他,我沿着湖畔,往揽月轩缓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