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了吧。
祁筠的胸口中,没来由燃起了无名之火。
巨大的愤怒,从梦中延伸到现在的她身上,光是想到某些人差点如愿以偿,她就恨不得一口咬下他们的血肉,再狠狠地吐出来。
浑身恨意都化成求生的动力,若是自己落到那等境地,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想死的。
受再多的苦,流再多的泪,都要活着!
别人越是想让她死,她就要活,还要把在泥泞里挣扎流出来的那些泪,变成从仇人心里挖出来的血,不还回去誓不罢休!
她忽然又感到全身发凉,抱住臂膀的双手有些颤抖。
后遗症般的情绪似乎跟着来了,其名为孤独,身边虽然有孩子的欢笑,她看似很热闹地被围着,却发自内心地孤独。
她在山里,山路那么崎岖蜿蜒,又没有尽头,像是随时都可能遇到危险。
陡峭的、可怕的山路,是一道阴霾。
她彻底被困住了,只靠她自己出不去,全世界都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垂死挣扎,不知前路在何方——
“祁……小姐?”
“祁小姐——你,怎么了?”
“……啊!”
祁筠猛地回神,这时才发现,大白天的,自己居然入了魔怔。
【谢谢,我刚刚不小心发呆了。】石老师似乎被她平白发抖的模样吓到了,她不好意思地用手语道了谢。
“没……”
石老师简略吐出几个字,又回归了木讷的沉默。
祁筠掩饰般起身,挨个送几个“放学”的孩子回家。不过,小孩儿不是直奔家门,还要先跑去路口打工换奶茶。
过会儿,小孩子人手一杯奶茶,高高兴兴跳着冲上小土坡。
祁筠牵着最乖的小女孩,慢悠悠送她回到家门口。
小女孩提着奶茶却不立马喝,她每次都要带回家,先给妹妹喝,再给妈妈和奶奶,最后才是自己。
从某一天起,快递小哥给她的奶茶杯子,无一例外都是最大号的。
“姐、姐,再见。”
在矮木屋门口,小女孩用标准不少的普通话道别,祁筠也笑着说了再见。
但她还没走,稚嫩的嗓音怯生生地响起:“姐姐,你们是不是要走了?”
祁筠转身,微愣:“……是的,等最后几天的戏拍完,我们就要回去啦。”
小女孩清澈的眼睛包起了泪:“是不是和阿爸一样,走了,就见不到了,不回来了。”
祁筠沉默了片刻,俯身,摸了摸她毛乎乎的脑袋:
“不会的,小妹知道吗?阿爸不回来,不是因为不想你,而是……上山的路太陡了,太想见到你们就会遇到危险,再也见不到你们了,所以他不敢冒险。”
“但现在好了,我们走后,山路就会重新修整,变得又平又快,以前不敢进来的人知道以后,不仅会回来,你会过得更好,想要的都会有,还会遇到许多因为喜欢你,特意来找你玩的新朋友。”
“所以不要难过,好吗?”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靠在她怀里,憋着眼泪想了许久,才似懂非懂地说:“阿妈说,姐姐你们走了以后,我们村,又会变成以前那样,奶茶也喝不到了。”
“不会的。”祁筠说,“因为你们很善良,善良的人会得到回报,即使现在没有,以后也一定会有。”
“真的,阿爸和叔叔们都会回来,还有外面的人,会来村里玩?
“对呀,他们开着车就来了,小妹长大了,也能开着车出去,到所有你想去的地方去。”
“姐姐会开车吗?还会来吗?”
小女孩不懂别的,只是执着于这一个问题。
祁筠本可以轻松地哄她说,当然会了。
可她突兀地停顿了,脑中闪现了无数画面,来自于尘封已久的记忆。
“……会的,只是很久没开过了。”
“等山路修好,姐姐会来看你的,不过,小妹也可以来看姐姐,到时候我带你到处吃到处玩。”
小女孩终于破涕为笑,钻进家里,隔着门也能听到她高兴地叫着阿妈。
祁筠在门外站了许久,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最先提出修路的人是谁?
是副导演吗?在他之前,是不是还有一个人?
重修山路,让大桥村焕然一新。
那个人是不是……早就知道呢?
祁筠的头开始阵阵地痛,大概是因为这个没来由的猜测。
“陆先生。”
更想确定了。
——她所追寻的答案,究竟是对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