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她的音色并不悦耳甚至有些暗哑,但那道对着夜空唱响的歌声,仿佛沾染了篝火的温度,在寂寥的山野里飘荡,显得极其温暖,动听。
望着沉浸于自己的内心世界之中,旁若无人歌唱的格蕾·萝丝,火旭颇为动容。
很难想象,一向高冷的她,身为堂堂巡院特使、皇家武道府参事、都正司司正,居然会如此忘乎所以的酗酒,纵情。
大概只有冠绝天下的美男莫斯,才会令她堕入情网无法自拔吧。
他犹豫着,很想替她驱散眸光里的那丝凄楚,又怕出言不慎,破坏了她笑靥里的那分甜蜜。
待歌声歇止,他双手撑地,仰望头顶上伞盖般的树冠,斟酌着措辞道:“凭借身份,帝国未来的政局为阁下提供了纵横捭阖的广阔空间,遗憾的是,阁下迷失在情感的荒野之中,全然忘了自己非凡的使命。”
脸上的微笑、眼中的泪光瞬间敛起,眸中浮起一抹寒芒,直刺火旭眼底,格蕾·萝丝斥道:“不说话会憋死吗!”
耸耸肩,火旭苦笑道:“狂风骤雨袭来之时,天下秩序迟早会散作一块块碎片,世事飘零风吹絮啊,阁下幸福也好,愁苦也罢,几乎所有的人生变数都得靠自己把握,这个时候,让自己变得理性一点,很难吗?”
心底微震,格蕾·萝丝渐渐缓下神色,迟疑片刻,她断然收起酒壶,深吸一口气,徐徐呼出,然后扭头迎风,让夜风吹散残余的酒意。
当她挣脱政治伦理束缚之后,以她的洞察力,不难看清帝国政局的未来走向。
到处都是雷!
悬而未决的翠山之事,愈演愈烈的两郡之乱,居心叵测的北海渔翁,多个热点问题纠缠在一起,只要一处暴雷,帝国政局便有可能在一夜之间失控。
而宫廷之上各种势力早已貌合神离,帝国内部离心力大得无以复加。
除却火旭口中那些深潜的“大鱼”,宫廷明面上的人物也都有自己心中的小九九,谁有意愿为了帝国基业而豁出一切,去赴汤蹈火?
竹离部,须龙部,捻青部,皇族三部旧仇新怨交织,可以预料的是,皇族内部矛盾已经积累到了一个可怕的临界点,一旦撕裂,其威力绝对比外部暴雷恐怖百倍。
然而,她可以挣脱政治伦理的束缚,却无法避免痴恋上脑,在她心目中,任时局再混沌,也亮着一盏永恒的明灯。
那盏明灯就挂在相府,光源就来自魅力四射的国相莫斯!
“国相大人费尽心思与北海人周旋,用巧劲安抚或分化两郡豪族,不就是为了让羲和帝国免遭暴风骤雨的蹂躏吗?”格蕾·萝丝心意笃定的道。
“原来,你已认定莫斯便是羲和帝国的终极拯救者!”摸摸下巴,火旭放低声音道:“阁下不妨扪心自问,这些年来,阁下是否真正走进过莫斯的内心世界?换句话说,莫斯是否向你彻底敞开过他的内心世界?”
格蕾·萝丝眸光微荡,心底有如遭刀片划过,一丝痛楚油然而生。
她不得不承认,这些年,她和莫斯之间,人与人每每近在咫尺,可心与心总是远隔天涯。
记忆中,莫斯的音容笑貌格外清晰,可他的形象依然笼罩在云里雾里,她看不真切。
“你懂个屁!他是国相,无需向属下敞开内心深处那个宏大的世界。”格蕾·萝丝压住心底的那分荡动,直接爆粗口。
“唉!”
一声叹息,火旭本想放弃这番一厢情愿的努力,然而,只过了一息时间,他又回心转意:“阁下心中是否也有一个不为莫斯所知的世界?若有,那么,暴风骤雨降临时,你的世界与莫斯的世界是自然而然的实现完美对接,还是彼此对立,互不兼容?”
心底陡然一沉,格蕾·萝丝立马怔住。
她本能的想到了自己频频现身于五氏盟元稚院、元少院的初衷,那个不为任何人知晓的秘密,一旦由她向国相莫斯坦陈,结果又将如何?
格蕾·萝丝不禁忧心如焚,但她把这分忧郁归因于火旭的挑拨,“你闭嘴吧,无端猜测是疯子的行为,任何时候,我都不会怀疑国相大人会践踏我的底线!”
“咳!”火旭被口水呛住,内心差点崩溃,纠结半天,才无奈的道:“好吧,换个话题。莫斯热衷于以软手段平息两郡之乱,并极力与北海人交好,阁下是否想过,他这样做,究竟是心怀天下,还是出于一己私念?”
格蕾·萝丝炸毛,抬手指着火旭,厉声道:“这不还是无端猜测么!”
“不,此事可预判,可验证,是猜测不假,却与无端沾不上边。”火旭淡淡的道。
“如何预判,又如何验证?”格蕾·萝丝冷冷道。
摸摸下巴,火旭徐徐道:“对两郡之乱,帝国政要最先想到的必是让相府出面接雷,莫斯若扛不住压力,便只能率他所能控制的数郡宗门强者远征岩郡、沃兰郡。
不过,莫斯绝对不会以牺牲自己的势力为代价,为帝国赴汤蹈火,他极有可能找个借口,让他控制的各郡宗门强者置身事外,令远征之议不了了之。”
“怎样的借口?”格蕾·萝丝咄咄逼人的追问道。
这也要问?火旭瞠目,旋即抠着头皮道:“譬如说,谎称落霞山脉一带,戾兽有暴动的迹象,须调集外郡强者前去戒备。”
“好,你便等着被打脸吧!”格蕾·萝丝怒声道。
无奈的摇摇头,火旭起身,淡淡的道:“那便拭目以待,帝国定出远征沃兰郡、岩郡的计划遥遥无期,就算哪天二郡步了北海郡的后尘,也不足为奇。”
丢下这番话,火旭冲呆呆愣愣的格蕾·萝丝挥挥手,然后缓缓走向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