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这个时候,他说:“既然那些人一心想要杀你,不得手是不会罢休了。”
钱心仪脸色霎白,却咬牙切齿地说:“我不怕,他们要真有本事,就拿去好了。”
“不,你的命是我的。”唐宝明摇头,向她伸出手去。
钱心仪走到床前,紧握起他的手,坐下。
“你只管好好养伤,这件事,有我。”杜缇峰郑重地说。
钱心仪伏在床前,这一刻,她的心里是踏实的。
可有一个人随时要杀她,而她却不知道是什么人,这种心里没底的感觉,有多恐怖!乐天派的她并不知道恐怖是什么,恐怖就是刺激,刺激就是好玩,但对于她身边的人来说,却是一颗心在经历生死。
……
杜缇峰不会放过任何想要害钱心仪的人,也包括自己最亲的人。
黄昏,夕阳满天,那间优雅的房子已经点上了灯火,有种令人陶醉的幽香。
杜缇峰走进去时,有两个人背对着门口坐着,他们的桌子各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香茶。
刚才还有说话的声音,但他一进来,就都静了。
“爹爹,真的是你?”杜缇峰面对着那两个人的正面时,怔住了。
方才在进行馆时,看到了爹爹身边的侍卫,没想到他真的亲自来了。
“我这次亲自来带你回去,缇峰。”杜守城沉声说。
杜缇峰狠瞪姐姐一眼,很明显,是她泄露了他的事给爹爹。
杜缇莹假装不看他,端起茶杯,细细地喝茶。
“爹,我已经这么大的,我自己的事,自己能做。”
“不要以为你吃了几天的米,就什么都懂。”杜守城的脸很严肃,接着说,“你可知道,这钱心仪的来头。”
“爹,我说了,那是我的。”
以前爹爹很宠爱他,今天却一反常态的严厉,但杜缇峰都始终宠辱不惊,不痛不痒,从容对之。
他想,爹爹是开始害怕了,害怕失去他这个儿子。
“你知道钱心仪?她是个不三不四的女人,下作!你堂堂的杜家少爷,跟这种人混在一起,只会污了我们杜家的……”
“够了!”不想再听下去,杜缇峰打断父亲的话,“别再说了。如果我知道你们谁敢动她,就是跟我过不去。”
方才见到亲人那一点温馨,现在全没了。
杜守城颤抖着手指着他:“你……你为了一个女人……”
“如果你想说这些,那我先走了。”懒得再听废话,杜缇峰转身想离开。
“你给我站住!你……”杜守城气得全身发起抖,可杜缇峰全然不理会,径自离开。
剩下的,只是一间冷清的房子,还有两个喘息未定的人。
……
杜缇峰脑里浮现起一个可怕的念头,他觉得爹爹此时的出现,跟谋杀钱心仪,还有哈全王爷的死有关。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直折磨着他,令他寝食不安。
这种折磨,令他发了疯一样,冲进了杜缇莹的房间。
杜缇莹正在喝汤,他的出现显然吓了她一跳,汤匙从她手里滑落,掉回碗里,溅出了少许汤汁。
杜缇峰就站在她面前,深深地凝视着她,像要把她看透,却一言不发。
“弟……”她发现声音,却感觉呼吸困难。
“姐姐,是不是你?”
“什么?”
“是不是你让人去杀钱心仪,我想知道真相。”他想知道真相,那怕真相会很可怕。
杜缇莹摇头,眼睛充满哀伤,是连自己的弟弟都不信任的哀伤,“你怎么会这样想?我虽然恨她,但我不会杀人。”
“是你让爹爹这么做的,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
“不!弟,你这么说,就是太看不起我了,你太看得起那个女人了。像她那种女人,还不知有多少人正等着要她的命呢。”
“是吗?”杜缇峰歪着嘴角,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意。
“如果你早能听我的话,也不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为情所伤,无疑是痛入骨髓的,他们姐弟,因为同一个女人,受了重伤。
杜缇峰冷笑一声,带着嘲弄说:“姐,你怎么不去看看你的丈夫,他还活着呢,我觉得你应该再在他身上插一刀,不过,这次可要插得准一点。”
他带着嘲弄的笑声离去,可屋里,尽是他的笑容在四壁回荡。
杜缇莹双目空洞,跌坐在椅子上,长时间僵坐。
……
“你为什么在窗前挂着这个东西?”
钱心仪抬起头向窗子看去,眼角微微笑意,“是风铃啊,好看嘛。”
“谁给你做的?”
“我自己。”
沉默了一会,钱心仪背靠在窗子,头上是一串风铃在响,她望向屋里,床上的他,说:“等你好了,我们再去看一次瀑布好不好?”
“不是去过了嘛。”
“再去一次嘛,会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你还不相信吗?”钱心仪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相信什么?”唐宝明猛然感觉到心里一震。
“我的心。”钱心仪抬起头来,眼眶中已充满了泪水。
空气似乎特别沉重,人们的呼吸变得困难。
“不是。”唐宝明望着她,半天才说出话来。
沉默了半晌。
“唐宝明,不如我们由头来过。”
“钱心仪,不如我们由头来过。”
两句话几乎同时出口,却又同时闭嘴,望着对方,都充满了惊讶的神情,却又害羞地别开了脸。
……
来到了门口,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杜缇莹,却看到了这最精彩的一幕。
本来,她是想来求唐宝明原谅的,但现在,已无必要。她就算用尽她所有的一切,都无法换回一个人。
她手掌紧握成拳,她好恨,怕他,也恨她,也恨自己,恨一切的一切,目光里射出怨恨的光芒。
突然,她的身后有个声音在说:“姐,你在这里干什么?”
杜缇莹回头,是杜缇峰,他的眼神充满的害怕,不信任,还有失望。
“我……”话到嘴边,她想说什么,却全忘了。
“你还真想来再插他一刀?”杜缇峰的语气冷冰冰。
“我没有……呃……”杜缇莹突然捂住胸口,脸色惨白。
“姐?”杜缇峰的神情充满了怀疑,到了这个时候,她在他面前做戏也没用。
钱心仪从屋里冲出来,站在门口,望着杜缇莹说:“她看起来很痛苦,快送她去看大夫。”
“哦,哦。”杜缇峰这时才醒悟过来,姐姐如被刀割般的痛苦,是演不出来的。
这时,杜缇莹痛苦地捂着胸口,轰然倒地,失去了知觉。
……
“听缇峰说,她旧症复发,很有可能会永远都不会醒来。”钱心仪的声音十分沉重,就好像心里全灌满了铅。
“太医说她活不过二十五,没想到是真的。”唐宝明的语声很平静,只是,靠近心脏的那个地方,依然在疼痛。
钱心仪回头望向他,眼神像失去的光,黯然。
唐宝明试图对她虚弱地笑了一下,嘴角只泛起半个弧度。
但是,够了,这足以让钱心仪安心。
她也笑了,阳光从她的眉眼间倾泻而出,温柔得耀眼。
这种笑容,即使轮回一百遍,也不会忘记的。
其实,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已注定,没有人能妄想去改变。
……
唐宝明去行馆看望杜缇莹,身上还带着未痊愈的伤。
他站在门口,有些局促不安地看着钱心仪。
钱心仪笑了一下,带着有点嘲弄的意味。
杜缇峰远远地站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下,手里揉着一张发黄的叶子。
“我在这里抽根烟。”钱心仪点起烟吸着,惬意。
唐宝明微微笑了,是彼此信任的安心,他终于推开房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