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方才那个副将又继续说道:“但,将士们身心俱疲,都对攻取洛阳丧失了信心,想返回长安去……”
“你居然敢妖言惑众,乱我军心!来啊,拖出去,斩了!”李世民瞬时沉下脸来,眼神如刀剑一般冰凉刺人。
“殿下……”一旁随即有人出列想为那个副将求情。
“斩!”李世民却根本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断然下令,“谁敢再言班师退兵,定斩不赦!”
他双臂大张,撑在帅椅的扶手上,身躯则是一动不动,那双睁开的蓝瞳晶亮慑人,闪烁着野兽般的红光。被他这样的眼神盯上,喉咙仿佛已被锐利的獠牙扼紧穿透,无形的杀气瞬间笼罩了整个军帐。
众将领一见李世民这模样,大气都不敢再出一声,更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帐中顿时鸦雀无声,只听见晚风掀着帐篷角所发出的“呼呼”声。
“退下。”好一会儿,李世民才悠悠开口。众人如获大赦,施礼后便全数退了出去。
李世民仍是用手支着下颌,如一尊石像般默默地坐在帅椅上。再没有人敢轻易与他交谈或是上前接近他。众人能躲的都躲开了,不能躲的,例如那些来报信或是来传递军务的将士,都是缩着脖子,蹑手蹑脚地进帐来,战战兢兢地报告完后,立即一溜烟地逃开了。
而我坐在李世民身旁,也是低着头,不说一句话。帐中一时间竟然一片死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忍受不住,想站起身活动下已经僵硬的四肢。可我还没站稳身子,便被拉进一个宽阔的怀抱里。那来,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后。
“明……”
莫名的震颤随即蹿上我的背脊:“世民?”
“明,不要动,就这样静静地待在我怀中。一会儿便好,一会儿便好……”李世民将我紧紧地围在怀中,下颌则是在我的发顶轻蹭着。
听着他的低喃,我心中一软,便也没作挣扎,任由他搂抱着。
良久,我叹了口气,身子往后倒去,慢慢倚进李世民的怀中,悄声问道:“将那个副将推出去斩首,是你早就筹划好的,是不是?”
“嗯?”李世民的身躯明显一僵,而后他轻轻扳过我的脸,正色问道,“你为何如此问?”
“你与刘文静在太原时便是好友,与长孙无忌等人也是朋友,李元吉又是你的手足兄弟,要统领他们,你这个主帅确实为难。广开言路、从谏如流是好,但是,在紧迫的战事面前,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也不抗拒,任他捏着我的下颌,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所以,在大事的决断方面,你们便不能再有任何私情,只是单纯的主帅与属下的关系。主帅只允许自己的属下在限定的范围内发言,而对于主帅作出的最终决断,只能执行,绝不能有任何异议。你便是用一个‘斩’字,将众人在用兵作战韬略上的不同争议一并斩断,也只有这样,你才能在军中建立起严明的,甚至是残酷的军法,才能树立你主帅的威信。”
“呵呵,明果然是明,无论分离多久,你始终是最懂我的人。善良、体贴,与任何人都能称兄道弟,这些对于普通人来说,全是优点,但对一个王者而言,却是致命伤。不错,文静与无忌他们几人确实对我十分忠心,但他们不单是为了知己情谊,还将我居为奇货,我若成功了,便是助他们日后扶摇直上的好风。”李世民微敛双眸,掩藏住眼底的真实思绪,他的唇角又慢慢浮起那抹我熟悉的悠然浅笑,“而他们各有所长,都是人才,但是,他们在谋划韬略上却仍有着种种的缺陷,我作为主帅倘若不能清醒地辨明这一切,而允许他们在我面前没完没了地争论,那我绝不够资格坐上这把帅椅。一支真正能所向披靡的军队,必须能够坚决地贯彻主帅的命令,做到令行禁止。我军这次挥师而来,必定要将王世充一举歼灭,斩草除根,如今胜利唾手可得,我绝不能在此时收手。且先前牺牲的那些将士的鲜血,也绝不允许我后退。”
“我明白,洛阳你是无论如何都要拿下来的。”我徐徐说道,“李密败亡后,王世充就算是当今天下最强的一股势力了,而洛阳又恰好挡在李唐兵锋东出的要道上,所以,只要剿灭了王世充,山东群雄便可迎刃而解,平定天下就指日可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