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这里的郡,还都是郡丞一类的副官,数目寥寥无几,甚至知县都只有六七个,而大多数都只能做到县级副官——恰是事务功劳累积能达到的程度,而往上知县,还得文才家世提供关系支持,到郡一级更要靠运气了。
而众所周知,汉人在这世界的运气非常糟糕,这下谁都知道体制内发展已撞到天花板,想要跨连州郡是不用想,只能指望造反。
幸的国野体系的膨胀迅速,情况逐渐产生了变化,随汉人新一代繁衍成长起来,酝酿的龙气也渐渐大了。
“彬州,云州,辞州,隐隐出现王气!”
这终被这下土湘朝发觉,虽只以为这是天下将要崩溃而自然生出的新蛟龙。
或是王朝的本能,皇帝闻奏,立刻严令有关方面,到地方暗查监视——在当朝大佬们看来,就算是流民起义,不过是初步预兆,最多仓促发动,可以扑灭火患后徐徐图改,或还有五六十年寿,再往后也不是他们需要考虑了。
但就在这样气氛中,十几封急报由各州发往京城湘阴,让一个组织,渐渐展露在满朝文武面前。
小朝会上,一个身着冕服的中年人将这十几封密报甩在宰相面前,脸色铁青:“谁能告诉朕,这个自称复汉社的组织是怎么回事?”
“这些逆心之辈什么时控制了整个南方十分之一商业,还有自己的护卫武装,我这当皇帝的都不知道?”
“当地上下,都无一字奏闻,是不是贿金把你们一个个都买通了啊!”
“陛下息怒,臣立刻查清这私下结社之事!”头发花白宰相躬身说,暗叫晦气,临近退休撞到这事,今后青史上令名有损是可以肯定了。
“什么私下结社之事!这些就是心怀不臣的叛贼!是要造反!一个月内,朕要知道这叛贼的所有前后来由,然后……”
皇帝将手一捏握拳,砸在几案上:“给我剪除这复汉社!地方上都烂透了吧?那就调动朝廷大军征伐!”
这个人到中年的皇帝登位已有十五年,除惯例赈赈灾治治水,基本没有大事,但越是这样,越积蓄威能,一旦愤怒起来越让人心惊,没有人敢辩驳。
户部大臣却是身涉事务中,不得不小心翼翼提醒:“这……国库恐怕支撑不住……”
“抄家!抄掠这复汉社所有财物,男人尽贬为奴,女人尽贬为娼!让天下人知道,我们朝廷的铁拳还没有松弛!”
皇帝扫一眼大臣,冷笑:“别以为朕是昏君,天下水旱荒年已久,而各家地主屯聚奇货,民不聊生……这些你们不说,朕就不知道了?”
听见这诛心之言,满殿重臣都是汗涔涔而下,不敢言语。
“看看这局面,秘密结社在眼皮下都看不见,要不是查看王气,渐渐发觉这结社气运酝酿,朕还隐瞒在这暗不透风的鼓中!”
“再继续下去,朕睡在宫中,什么时兵临城下都不知道。”
“现在这局面稍有迟疑就是倾覆,朕要是不想国祚断送在朕手里,就宁杀错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皇帝大怒咆哮,扫掉了文案上的奏章:“此南方诸州,只要有一个忠心的官查觉奏报,就不会是现在这局面!”
“不是无能,就是欺君——都给朕论罪,一个都不放过!”
听着这疯狂的咆哮声,一下论处数州官吏,众臣面面相觑,感觉皇帝是气上,不敢就此说话,也不敢应诏。
“朕并非仅仅是震怒!”皇帝见这情况,知道臣子心思,又放缓了口气说:“复汉社让朕触目惊心,盘根错节数州,商社店铺成千上万——这是不测之祸。”
“但是转念一想,朝廷办事,整饬吏治,缺的就是粮钱,这和小民起义不一样,小民起义,是民不聊生,饿了没有饭吃——朝廷镇压,又得安抚,国库自是不堪调用了。”
“但这复汉社,却拥有巨资。”皇帝淡淡一笑:“抄灭了它,至少可得数百万两银子,有了它,朝廷许多事,都能办了。”
众臣到这里差不多位极人臣,听了哪还有意见,跪伏齐呼:“陛下此言英明,必能横扫逆贼,中兴湘朝!”
皇帝对此不置可否,挥手让人都下去调查,又喊了四五个将军入殿,开口就问:“朝廷京畿附近现在能调动多少军队?”
“禁军十万,连着邻近五州厢兵,应有四十万,如果不计……”这将军住了声,没敢往下说。
“不计空额是么?”皇帝扫一眼几个武将,心中微冷:“吃空饷,喝兵血的事情,我不和你们计较,但这时,必须要有可用之兵,回去整顿清查一番给我报告……记住,是密报。”
“是……臣等告退。”几个将军赶紧爬起来告辞。
殿里又走光了人,皇帝沉默一阵,转首看着墙上挂着的太祖画像,眼中闪过一丝阴霓:“事情不对……先帝在位最后七年,我登位十五年,最近二十二年国祭,都没有上天太祖反馈,别人不知道,我这主祭的天子焉能不知?”
“可是这天命异变万万不可与人言……而且太祖所留之言实在太过荒谬了,我们都不是活人,连这世界都只是演化?”
喟然叹息中,这中年皇帝神情坚定起来,转身离开这座祖辈传下的殿堂,秋风萧瑟穿过庭院帷帐,透着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