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家黑店的掌柜也知道不能给这群达官贵人吃人肉,紧接着端上来的菜既快又好,至少言白没看到他们嚷嚷肉质发酸,到时候估计就不是吵架的事了,而是要血流成河。
原本闹事的大汉不愿在官差面前闹事,忍了忍在掌柜赔礼道歉地免费赠送一盆红烧肉后也坐了下来。顿时,整间大堂重新响起众人吃菜喝酒谈话的声音,唯有言白这边安静得要命,这种异常不禁引起掌柜的注意,还被其他客人望了好几眼。
朱举人低着头默默吃饭,却把那盘肉推得远远的,掌柜一走过来就注意到这点。他先是笑眯眯地询问支着头干坐着的言白:“这位客人,您怎么不吃啊?本店的菜保证您吃了一回还想再吃第二回。”
言白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哦。”
“……”掌柜的笑脸有些僵硬,他转向朱举人:“客人您怎么只吃素的,来来来,您多吃几块肉。”他把红烧肉朝朱举人那儿推了推。
朱举人夹菜的的手一僵,抬头看着他勉强笑了笑:“呃,我信佛只吃素。”
“那您还点这菜?”
朱举人一本正经地指了指天花板:“供给佛爷的。”
掌柜本来还想说你都吃素了佛当然更吃素借口找的这么敷衍你当他傻,结果还没张口,就见那边站着的年轻太监朝他走来,他立刻抛下这两个不知好歹的预备粮,弯着腰堆笑迎上去:“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五间上等房。”穿着银灰色飞鱼服的青年皱紧眉头,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不能忍受,尤其是对面前的掌柜,“记得要干净些的。”
掌柜擦着冷汗,假装没看见他厌恶的视线,点头哈腰:“没问题没问题,二虎——快,去给贵客准备五间上房!要最干净的!”
青年扫了眼朱举人和言白,目光掠过后者时,顿了顿,两人对视。
“之风,过来。”老太监在另一边喊人,青年错开视线,毫不犹豫转身走了回去。
朱举人松了口气,不好意思承认在一个同龄人的身上感觉到了上位者的压力,难道这就是当官的和普通读书人的不同?就算对方是个太监也能把自己压得死死的。他叹了口气,第一次对自己放弃壁画里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也要上京赶考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他不是不知道当今朝廷被宦官把持,圣上基本不出现在群臣面前,所有的命令都通过贴身太监传达,大臣们写的奏章都要先经过这些无根之人的审阅才有可能呈现给圣上,这些事情在读书人中都已经不是秘密。在此之前他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别人都是骗他的,希望不是这样,希望那些关于东厂鹰犬的传闻都仅是传闻,希望清廉的好官被陷害也是假的,然而现在,他亲眼看到了真相。让他难以忍受的真相。
朱举人握紧了拳头,因为他看到几个太监把吃剩的饭菜丢给了囚犯,顺便还踢上几脚。他们不让女囚犯给带枷锁的犯人喂食,命令他自己吃。对方不愿遭受这种侮辱时,直接就把剩菜连汤带水倒在了囚犯脸上。朱举人发现,那名囚犯不是别人,正是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邹大人!邹大人曾当过朱举人家乡一带的巡抚,为人正直清廉,素来为百姓拥戴,后来升官去了京城时还被百姓们自发送行至百里外。这是名好官啊!现在竟这样被对待!
朱举人只觉一股怒火在心里越烧越旺,他的手捏的越来越紧。现在那群太监又开始戏弄一个女囚犯了,这个踢一脚,那个打一巴掌,间杂着女囚犯呜呜的哭泣和哀叫声。然而,她的求饶不但没有用反而让太监们更兴奋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连三名强盗都安静下来,看着太监们作威作福。唯有老太监不动声色任由手下为所欲为,自己心安理得地看着这一切,同时吃着菜抿着酒,他竟是拿这场虐待当戏看!
朱举人的手握得更紧了,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他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住了!
忽然屋外响起隆隆的雷声,客栈的大门呼地一下被风吹开,所有人都看见深夜的天空划过一道道明亮的闪电,却是要下暴雨的征兆。小二赶紧上前再次关上门,这次用木板将门完全关死。他刚关上门,雨点就落了来,噼里啪啦打在木门上震得门框咯咯直响。
小二骂了一声贼老天,低声抱怨最近天越发反复无常,说下雨就下雨。
“哈哈哈,这说不定是老天爷给某些人的警告呢。”强盗大汉呵呵笑着说。
立刻就有一名太监一拍桌子,大声呵斥:“你说什么呢!”
“老子说什么了?老子是对你说了吗?”大汉啧啧咂嘴,拎起酒坛往碗里倒酒,一口喝完啪地把碗放在桌面上,面红耳赤地喊:“老子就是感叹一下!有些人猪狗不如!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你!”遭此侮辱,太监一下就把刀拔了出来。
言白敲击桌子的手指一顿,眼睛微微一眯,冷眼瞧着他的同伴也同样示威般把自己的刀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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