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你要考虑到咱们学校同学们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如果说,在别的美国高中,同学们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那么,咱们学校那些老钱家族,就是从祖父母那一代,父母那一代,一直到孩子这一代都是一起从小玩到大的,甚至,他们之间可能还存在复杂的姻亲关系,最次,也是家族之间相互久闻大名,神交数代。第二,你还要考虑到,在过去两百年中,咱们学校历届的学生会干部,随便说出一个,在美国社会上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活跃在美国的经济、政治、学术各个领域。以此类推,今后的学生会干部势必也会有这样的趋势,也就是说,A校学生会是将来社会地位的预演。从这两点上讲,学生会在咱们学校绝对是一个根本不容外人染指的机构。”辰辰忽然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原来,他认为所有事情,都是通过努力可以达成,按照学长们的说法,有些事情,根本上就和努力与否无关。
美国是民主的,但不是绝对公平的。
走出迪肯森楼的大门,辰辰被一阵倒春寒的凉风吹得格外清醒,他将短风衣的拉链拉到脖颈。
义廷向前走了两步,一回身正对着辰辰,问道:“刚才,光听学长们一个劲儿地白唬根本插不上话,你是不是准备放弃了?”
他清楚学长们说了半天,核心意思就是强烈反对辰辰去自讨苦吃。
“哎,”辰辰叹了口气,苦笑道:“这么长时间了,还从来没有一件事,大家的意见这么高度统一。”
此时,辰辰心里很矛盾,他并没有告诉学长,自己已经在网上偷偷报了名,参选的是学生会宣传主管。
听了大家的意见,辰辰越发迷茫,既然一致都不看好这件事,他是撤下自己的报名呢,还是一意孤行地坚持自己的初衷呢?
***
夜深了,羽悠走出图书馆,星辉满天,夜风微凉。
眺望远处灯火阑珊的宿舍楼,她努力将自己的意识从卡夫卡《变形记》的荒诞世界中重新拽回到熟识的校园。如同噩梦初醒,发现那只不过是一场梦,她感到心里一阵轻松。
踽踽独行于仲春湖畔,月光如水,微风送来不知名的花香,清幽的,飘渺的,这世界依然是如此静谧美好。
后面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羽悠浑然没有在意。
这一定是和她一样,喜欢在图书馆里度过夜晚时光的人,他们有着一样孤独而高贵的灵魂。
“辛西娅……”那人唤她。
羽悠转身一看,竟然是威廉。
威廉依然高大挺拔,月光下,他的身影却有种说不出的孤单落寞,褐色的眸子染上了夜的浓郁暗色,印满深不见底的忧伤,
羽悠感到有些意外,自从去年冬天背转身分别,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任何交集,此刻,在她的眼中,威廉竟有些陌生。
她淡淡一哂,礼貌且疏离,威廉报以同样的笑容,他们相对而立,中间隔着数月前一个被拒绝的表白。
此刻,威廉望向她的目光中,之前充满爱恋的狂热早已冷熄,取而代之的是理性与平和,这令羽悠感到自在了许多。此刻,他那无比强大的气场似乎也消失不见,目光中满是游移与迷茫。
只是这样静静地面对着面前的女孩,威廉多日烦乱的心绪便平静了下来,他感到自己的灵魂得以暂时的逃脱,从斯黛拉以爱的名义加诸在他身上的重压下。
这个他曾经痴心爱恋过的女孩一点儿没变,月光下,她拥有凌驾一切的优美、空灵与明澈,不可亵渎,与斯黛拉那种令人想入非非的现世美艳很不相同。
威廉从未如此急切地渴望着找到一个人吐露心事,放眼望去,他在学校有那么多拥趸,竟然唯独少了一个人可以互诉衷肠的人。
在大多数同学的眼里,威廉是完美的,令人仰慕的,他们和他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距离,而威廉强烈的自尊心也不允许其他同学窥探到他的脆弱和无助,哪怕只是须臾。
在威廉看来,孤高自许的羽悠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她甚至比自己还要理性清醒,更重要的是,她有一颗纯净灵魂,不会去评判他。
一个春假,对于他而言,足可说是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威廉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羽悠看出他一时语结,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等着。
“戏剧社的新戏你看了吗?” 威廉的声音出乎意料地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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