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声相反的方向扭了扭身体。
脑袋里,另一个自己苦口婆心地劝着:人家一个女孩子,主动来找你,你那点儿自尊心还放不下咋地?再说了,那天,你也跟中了 邪似的,说出的话也不老好听!还是老老实实给人家道个歉吧,为这事结梁子不值当!
他故意放慢缠球拍的速度,迅速脑补出这样一幅画面。
等文瑾捣着小碎步,出溜出溜刚一走到他面前,他就站起来,表情一定要高冷,绝不瞅她,一眼也不瞅。
先像电影里小鲜肉那样式儿,用手拢头发,再像洗发水广告那样式儿,猛一甩头,最好还能有几颗汗珠子慢镜头落到地上。
然后,他就掷地有声地告诉她:“没啥好解释的!你都说了让我离你远点儿,那正好,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脚步声越发迫近,义廷脸上的表情也愈见丰富和戏剧性,手下的动作却变得机械僵硬起来,情急之下,带着粘性的手胶将自己的一根食指也缠在里面。
他笨拙地一圈圈拆开刚缠好的那一截黑色弹力胶带,手忙脚乱之下,柔软胶带粘连在一起,如同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义廷皱起眉徒劳地揪啊扯啊,不一会儿,脸上就冒出豆大的汗珠……
正在此时,肩膀被人从后面轻拍了一下,他背脊一阵紧缩,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了,如同被高手点了穴道,立时停止了手里的抓挠。
小心垂眸,就在他身侧不到一米远处,有一双黑色半高跟踝靴,他不明白,一个人的脚怎么能长得这么小巧玲珑。
胡思乱想间,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如擂鼓。
文瑾一点点抬起眼皮,尝试着将目光从自己的鞋尖上移开,刚想偷偷窥测一下义廷,猛然想起,那天自己曾管义廷叫“脑残”,不 禁打了个寒战,天啊,这是我说的吗?她不由得再度垂下眼帘。
傻站着不是个事儿,她往义廷的方向又蹭了几厘米,不为别的,只为将自己逼到不开口不行的边缘。
忽然,她又想起,那天,自己好像还骂过义廷“蠢猪”。文瑾在心里“哎呀”了一声,我怎么可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她甚至都后悔自己冒冒失失地来给义廷道歉。自己把他骂成那种样子,这小子本来脾气就不好,一定不会原谅她,说不定心里正盘算着要揍她一顿呢。
义廷不情愿地扭转头,正巧对上文瑾的一双眼睛,中间乍然间没有了眼镜的阻隔,这双眼睛还挺温柔。义廷不敢再看,自欺欺人地转回身,猫着腰,鼓捣手里的胶带。
文瑾刚刚将镜框眼镜换成隐形眼镜时,很是不适应,一转动眼睛,眼角会有异物感。
特别是当她意识到,从此,风就可以直接拂过她的整个面颊,自己正完全暴露于外界的时候,甚至有些缺乏安全感。挡在眼睛前面的那道护身符没了,她再也不能躲在眼镜后面一味专心学习。
“我想跟你说几句。”文瑾在义廷身后说。
义廷像是听到命令的战士般,立马从椅子上站起身,咽了口涂抹,忙不迭地抢话:“正……正好,我也有话跟你说。”
文瑾低头看了一眼义廷攥着球拍和胶带的手。
义廷像被火烫了一下,慌乱地将球拍撒手,在文瑾面前夸张地前后左右转动手腕,像个指挥那样剧烈地挥舞双手,又像个钢琴家那样快速地活动了几下手指,然后,没心没肺地笑着说:“嘿嘿,啥事也没有。”
文瑾眼神一暗,拉起义廷的手仔细看着,透过手背尚未完全长好的淤痕,她仍能清晰地看到那天的情景。
和她脑袋差不多大的拳头,带着呼呼的风声从耳边掠过,咚地一声闷响,如同锤子般砸进腐朽的桃花心木嵌板,看到地上的丝丝缕缕的血迹,她心里那种心疼、惊讶和害怕的感觉,现在还那么真切。
“我收回那天说的所有话,我说得太过分了。”文瑾低着头,因穿不惯高跟鞋,两只*替着左一下右一下地撇着脚腕,身体也随之一高一低地起伏着。
那天,自己一时骂得痛快,高大威武的义廷竟像个受伤的小怪兽般可怜巴巴,文瑾心一颤,几乎将头垂到毛衣的樽形领窝中。
宏亮低沉,还带着一丝傻气的声音在文瑾头顶上方结结巴巴地响起:“那档子事儿都过去了。”
此时,这声音在文瑾听来,就只有和蔼可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