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满脸轻描淡写,看见也不说,全然不理会苏长河。
车夫位上二人甚是尴尬,苏长河赶车前行,中年男子看着四周缓慢移动的景色,冷不丁看似随意的说道:“我知道你,是一位多年前去了天脊城的画师,我那府中还有一幅你的山水画,啧啧,山峰峻峭不足,河流差些湍急,公主殿下时常来我府中翻箱倒柜如抄家一般,硬是看不上那幅画,在我府中留了好些年。”
正驾车的苏长河一字一句听的清楚,内心激昂滂湃,不曾想到已多年过去,关内还有人记得他,不免对这中年男子高看了几分,却也不记得那副被这位男子形容为山峰峻峭不足,河流差些湍急的是哪幅画。
方才一丝的芥蒂被抛之脑后,苏长河难得开口问道:“先生,请问您是?”
中年男子毫不介怀,缓缓开口自报家门:“滕春秋。”
这三个字倘若在外人听来犹如平地起惊雷,而苏长河并无反应。
苏长河眉间紧锁,正在思考是哪一号人,但近年来寸步不离天脊城,双耳不闻关内事,只能转头对滕春秋露出一个见谅的表情。
滕春秋不计较,继续缓缓开口道:“当年收你那副画时,我还是一枚在武苑中习武的无名小卒。”
气氛回归尴尬,看滕春秋这般模样恐怕早已不是无名小卒,只叹是世事变迁,大道无常。
.......
司徒诗瑶在马车内左顾右看指指点点,什么这个油灯造型不好看,什么这条轻被要换了去,喋喋不休,活像一位担忧儿行千里冷热不自知的长辈。
秦萧楚苦不堪言便不去搭理,望见青婵这般姿态,于心不忍,说道:“青婵,好好坐着。”
青婵扭扭捏捏,似乎在这位出身高贵的公主面前生气全无,秦萧楚二话不说亲自将其扶起,在身旁坐下。
司徒诗瑶嗤之以鼻,不以为然的说道:“你们就坐这马车去金陵?”
秦萧楚没好气的回道:“要不然呢。”
司徒诗瑶唉声叹气:“你父王怎么不派个千军万马送你去?师父说中原高手如云,他一个人是不敢离开青苍国的,唉,胆子和老鼠差不多。”
车夫位上滕春秋听了个一清二楚,随即脸色难堪,故意咳了几声,不过也心感欣慰。
都说玉面公主不喜欢与人言语,常年冰冷着一张脸,往大了说是不食人间烟火,往小了说是冷漠无情,这下倒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个不停就算了,还把这位青苍国霸道第一人当作调侃的对象了,气不气?
秦萧楚满脸鄙夷:“公主,你不知道藩王不能超过一千军队离境?”
司徒诗瑶有板有眼:“呀,不知道啊,就算是这样,你父王就不会给你多安排些高手啊,这一路上多危险,听我父王说想拿你这条世子命的人可不少呢,”也难怪这位公主不知这藩王出境的条律,青苍国并非帝君之下,定是没有这般条框拘束。
已经坐下的青婵看着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安静的不说话,只是透过车窗,随意看着四周风景,自从出了天脊城,有事没事她就爱到处看看。
秦萧楚脸色有些许的不悦,司徒诗瑶的问题连绵不绝有些心烦意乱,不耐烦的说道:“我们天脊城没人。”
听秦萧楚敷衍的说出一句没人,司徒诗瑶也不介意,眼神始终看着秦萧楚,罕见的柔声问道:“你就不怕死在路上?”
这位公主问出了自己想过许久的问题,只感觉这一路备受关注,有生有死,有好有坏。
“怕与不怕终究都是要来的,不能因为怕,就逃避、躲避,天脊城里那座小岛,是我最珍贵的记忆,却不能是我这一辈子的牢笼。”
“如果此去金陵半途而亡,也只能叹气运不佳,唯一遗憾的,就是看不到更多的人与事,倘若真那样了,我也希望天脊城里不要有太多的动荡。”
“以前我身怀顽疾,也常常自己斟酌过,如果,明天就是最后一天,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现在顽疾没了,对于每一天都要对上天感恩戴德。”
秦萧楚望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多的口舌。
一番言语令车内寂静无比,只有不断传来的马车轱辘声,吱吱呀呀咕噜咕噜。
青婵担心秦萧楚陷入伤怀中,想要安慰一番,便小声谨慎的开口喊了一声“公子...”。
秦萧楚回过头来露出一个标志性的浅笑,又转眼望着窗外,对冰雪佳人司徒诗瑶视若不见。
司徒诗瑶听闻后,轻叹一声,随着秦萧楚的视线,齐看窗外官道上人来人往,齐看官道旁落叶渐黄。
路边树木田间绿草景致随四季变幻,并非枯死不留一丝痕迹,终有轮回,来年还有景致如故,人生当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