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早已备好,西凉王赵笠与三代王师陈重山共乘一车,年迈的赵笠放下身段先搀扶陈重山登车,惹来陈重山一阵笑骂:“王爷,重山这把老骨头没那么金贵。”
赵笠感怀道:“重山,这么些年,幸苦你。”外人从未见过西凉王这般姿态。
“重山这些都不值一提,倒是天淳与胤儿那孩子,这么些年,可是真委屈。”
“哪家王室不是这般?重山,你当我真不想退位让贤?”
“孩子们也都懂,你看他们谁又曾在你耳根子前提过这事?”
赵笠立即闭目养神,每次与陈重山争论不过时,都会用这招闭口不谈。
“老泼皮!”陈重山笑骂道。
赵笠无动于衷,任由陈重山嘲笑,吝啬的连个表情都不愿给。
“也不知道我们这把老骨头,还能扛到什么时候,”陈重山一阵自嘲。
“我赵笠这口气撑不过去也就罢了,倒是你陈重山,可要做我赵家四代王师。”赵笠睁眼回话。
“你这泼皮,当年入西凉,你可是与我说做两代就差不多了,现在可是第三代了。“
赵笠自觉理亏,又装傻过去了。两位老者谈笑风生,犹如百年前情景再现,有饮酒豪迈大话春秋之感。只是时过境迁,也没有谁会一直固执下去争个你输我赢。
一辆马车自西凉宫内而出,有黑虎军在前开路直奔陨州城北门,气势恢宏,路上行人纷纷让道,无人敢迎其锋芒。
世子赵天淳不埋怨父王未带其一同前往,西凉宫朝事少,赵天淳也不曾记得已经多久未来此地,有些不愿离去。他不同于有些藩王的世子眼里只有蛟龙椅,他赵天淳没有这份想法,为了赵家烟火延续,他不争王位以世子之名苟活七十余年,同王师陈重山习的一身道家境界,唯独潜心于浩瀚道藏之中。
有子赵胤,觊觎王位已久,想要逆天改命,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蛟龙椅,曾舔下脸去关内愿求的一纸婚书保赵家长久不衰,却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世子求得道家无为,世孙愿求万古长青,但都没有赵笠当年的不可一世,不叹人心不古世态炎凉,只叹生不逢时时不待我。
父子二人站在大殿之上,一人望着殿内百年蛟龙椅,一人望着殿外万年浮空云,貌合神离,没人敢上前去打搅他们,空气都犹如停滞了一般。
良久过后,赵天淳才出声打破这份宁静:“胤儿,道藏典故若有迷惑处,多向陈老师请教,往后,有机会进一次成都城,蜀都王生有三女,才情容貌虽说比不上关内那位玉面公主,但想必也不会差多少。”
“父亲,这次该有几成把握?”赵胤问道,上次在关内玉门郡可是碰了一鼻子的灰。
赵天淳平淡回应:“听天由命,记住,年前就去。”
“儿臣明白!”
赵天淳抬头望云,沉思般说道:“也不知父王会不会任由你去淌那趟浑水。”
世孙赵胤并不作答,此时无声胜有声。
“至少,你没有天脊城秦家公子那般有生死之险,胤儿,记住为父的话,万事莫急,总有花开日,”话音一落,赵天淳动身前往世子府邸,继续埋头专研在道藏之中,对于世事充耳不闻。
对于父亲这般王室子弟,过的却是世外之人般的生活,赵胤并不敢忤逆说些什么。
陨州城内,公子哥鲜衣怒马,商贩沿街吆喝好不热闹,有一位头戴斗笠的中年男子从东边而来,或许无人看到,他此次为了赶路曾十步翻山,双跃踏河,此时却是脚步缓慢,不赶不急。
街上人来人往,有僧人,有道士,没人会多看这位把帽沿压至极低的男子一眼。这年头喜欢装帅耍酷号称老子武功盖世的习武少侠可不在少数,特别在秋风之季,几乎都是这般一身通气的宽松大袍配一顶遮阳斗笠的装扮,腰间再配把造型精美的利剑,加上色泽明亮的玉佩便是游历天下的侠士模样。
这般装束一来之束身紧胸的少侠衣更为适合在秋季求武游历,二来也显有侠之大风,走在路上少不了许多痴迷侠气的少女心生爱慕,谁不道一句“好冷酷的风流儿郎?”
这股风气流传许久,懵懂少女不减反增,此风不止促使更多人乐在其中,有人只为求一份风流,有人当真是在遍访名山求一份武道。西凉如此,天下皆如此。
中年男子走的极慢,由于头戴斗笠的缘故而看不见容貌瞧不见表情,双手双脚皆深藏于黑色大袍之中,这番打扮称的上怪异,断然是无法吸引少女借故搭讪的,反而少不了一些路人的指指点点。但中年男子毫不介意,自顾自的走路,自东边而来,往西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