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从思绪中醒转都难,而流苏既然都这么问了,就算没兴趣,她也只得反问一句,“什么话。”
“老人都说啊,这孕妇都是酸儿辣女。”流苏噙着笑,视线便打在了胭脂雪被宽大男子衣袍遮的已经看不见了的腹部上,“所以说呢,这个小家伙,一定会是个带把儿的小公子!”
“带你个头。”饶是向来不苟言笑的胭脂雪,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的笑,一巴掌拍在了流苏的脑门上,嗔怪,“哪里学的山野村妇的粗话,也不嫌膈应自己的舌头。”
东宫。
所有人都已经胆战心惊呼吸困难,唯独被问到话的张霆琛,还是一派倜傥洒脱,寵辱不惊,很是自若。
“回殿下,微臣为落妃把脉时,的确没有丝毫的流产迹象,更无有孕多月之态,且,落妃流产的血……乃为鸡血。”张霆琛不急不缓,不重不轻的对燕煜回话道。
“不!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燕煜都还没反应,那青禾却像发了疯似的歇斯底里的尖着嗓音喊道,一脸的难以置信,“明明小主每天都让奴婢煎养胎药,明明小主好几月都没来葵水,明明小主之前都一直在孕吐,这些都是女子有孕的迹象,你怎么能红口白牙的污蔑我们小主没有?!”
张霆琛看也不看身后歇斯底里的青禾,眸色一深,便目不转睛毫无惧色的迎视向燕煜朝自己投来的同样惊疑不定的目光,“如果殿下不信,可以自行查验。”
燕煜多疑,现在已经是谁也不信,但张霆琛这个提议,此刻绝对正合他的心意。
目光一凛,燕煜紧抿着唇,二话不说,大步流星就朝水玲落的方向跨了过去。
青禾为燕煜可怕的样子所惧,抱着水玲落瑟缩了一下,“殿下您不要……啊!”
燕煜一脚踹开了碍事的青禾,此时也顾不得去想水玲落会不会羞耻的事情,即刻就扯掉了水玲落身上紧裹着的厚重被褥,嗤拉几声,三两下更是轻易的扯碎了水玲落身上湿透的轻薄裙裳。
没了蔽体的裙裳,很快就露出了水玲落略显青紫的娇嫩肌肤,水色的粉桃花肚.兜,同色的亵.裤,以及,绑在她腰上,那醒目的小枕头!
毫无疑问,现在的水玲落已经令燕煜所厌弃,燕煜不可能还对她的身子感兴趣,再者她现在的皮肤被冰水泡过的样子实在是难看,是个男子怕也不想多看两眼,何况还是这样的关头,故而,太子燕煜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团因湿透而软软的塌在了水玲落肚子上的小枕头。
“天!”被踹到了一边的青禾,看到了水玲落肚子上居然绑着那样的东西,连忙捂住了张大的嘴,瞳孔紧缩着,似乎受惊不小的样子。
而其余本想只是听听这出戏的宫女太监们,此刻已经实在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终于大着胆子,小心翼翼的抬眼往水玲落的那方看去,当看到与青禾看到的同样场面时,虽然不如青禾震惊的无以复加的样子,却也是各个都难以忍住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要知道,这东宫没有谁不知道的,这落妃肚子足足挺了将近八个月,八个月之久!
在这东宫还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谁敢招惹她这个怀了皇长孙的瘟神?就连宫里边儿的那只门房样的大黄狗,见了她无不都是退避三舍!
现在在众人亲眼所见下,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有孕,根本就不是什么将要临盆的皇长孙,而只是一只枕头!这该让人说是觉得滑天下之大稽,还是该让人说诡异的可笑?
然,当亲眼所见这个事实时,燕煜却并没有在场所有人所料的那般大发雷霆,或恨不得撕碎了欺骗玩弄了他整整八个月之久的水玲落,而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却是猛地转身,赤红着眼睛呵斥众人,“还不快去找玉姬!!”
众人为他这样的反应一愣,可更惧怕他现在的样子,一愣之后,就一个个站起身,纷纷打算立刻告退这里,却寻找玉姬。
然而,众人才刚一动身,殿外突然就跌跌撞撞跑进来了一个小宫女。
那宫女泪流满面,一进到殿内,便扑通跪在了地上,嘶声力竭的大喊了一声,“殿下,玉姬小主她……去了!”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几乎都是下意识的去看太子的反应。
只见燕煜就像被雷劈到了一般,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开始泛白的嘴唇嗫嚅了好几次,才发出了声音,“你……你说什么……她……她去了哪里?”
那小宫女头重重磕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期间,更能听到噼里啪啦,她的泪珠滴落在青石地面的声音,“小主她……她出了落水宫之后便一路狂奔,奴婢根本追赶不上……待找到她时……她已经……她已经……跳进了冰莲池……浑身僵硬……没了……气息……呜呜……。”
“不……。”燕煜身体轻微的摇晃了一下,脚步往后一退,双目撑大,面无血色,“不会……。”
“殿下!殿下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突然,殿外又冲进来一个中年男人,是一个身穿连扣子都还未系好的官服,胡子拉碴,一脸惊恐的中年男子。
这个男子或许别人不认识,可一直在燕煜身边的影认识,还有偶尔也会在朝的张霆琛,也认识。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京都九都衙门的京兆府尹九门提督,方鹤。
影先是看了一眼根本就像没听见的燕煜一眼,继而上前几步,挡在了直奔燕煜冲去的中年男子身前,眉心微蹙,“方提督,你这是干什么?有话慢慢说,莽莽撞撞的成何体统。”
这方鹤被影这么一拦,自是没办法再去靠近燕煜,心急火燎的他又不敢对影出手,只得又怒又泄气的一拍大腿,“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影大人您还让我慢慢说,御林军都已经将东宫重重包围了啊您知不知道!!”
影眼皮一跳,一把拽住了方鹤的衣领,“什么意思?御林军怎么可能包围东宫?!”
现在的御林军全归樊篱统辖,而樊篱已经投到了殿下的麾下,是殿下的人,怎么可能会……!
就算是樊篱背叛了殿下,可樊篱也只是统辖着御林军而已,御林军始终都还是皇上手下的私人皇城军,没有皇上的指令,御林军除去守城以外的事情,根本是做不成的,何况还是包围东宫这等大事!
方鹤被影拽的差点勒住了脖子,不过他也没什么心思在顾忌这种事,而是一脸惊惧的解释起了御林军为何包围东宫的原因,“如果不是樊篱人手不够,派人前来我九门提督府要人,我也不会知道,原来昨晚深夜闽阁老突然进宫求见皇上,更在皇上面前,将太子殿下给参了一本啊!”
“闽阁老?他不是已经辞官了吗,怎么突然又理朝堂之事,还参了太子?!”影吃惊不小,还有惊疑不定,“况且无凭无据,他拿什么参太子,皇上绝不可能只听信他的片面之词啊!”
如果皇帝只是听片面之词就定罪,那整天看御史弹劾太子殿下的奏折已经不下百本,岂不皇上要杀殿下百回了?
而正是因为没有真凭实据,皇上这才拿殿下没有办法,只得把燕卿放出,作为削弱太子殿下的刀子手。
且太子和他做事一向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很少出过纰漏,就算底下人倒了,也不定能牵连他和太子,所以根本就没可能存在什么所谓的证据,来让别人使用对太子殿下不利!
方鹤如丧考妣,满头冷汗,“我花了三十万两收买了那传话的小太监,这才得知,原来闽阁老是被樊篱那个死残废请出山的!更可恨的是,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了一份殿下私通勾.结溱国郑王出兵助您谋朝篡位的书信,可还是盖了殿下私章的信笺!然后他就把这封信给了闽阁老,这才有了后面皇上的震怒,派御林军封东宫一事啊!”
“什么!”听到方鹤这样的话,不可能再没反应的燕煜,此刻已不得不从玉姬的事件中清醒,为方鹤所言而震惊的无以复加。
方鹤与影同时看向了几乎是咆哮出声的燕煜,两个人都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不光影说不出了话来,就连一直都是连珠炮弹般滔滔不绝的方鹤,也再没了话说。
“你说的可是事实?!”燕煜面部扭曲了一下,赤红的双目近乎狰狞的看着方鹤,一字一句问。
原本挺害怕燕煜现在模样的方鹤,现在也早已把那些惧怕忘到了九霄云外,毫不怕死的点头如捣蒜,“句句属实,绝无虚言啊殿下!如果您不相信,您大可以去东宫外看看,只恐怕,现在御林军,已经来了东宫,在进行包围封宫了!”
果不其然,方鹤这话才刚一说完,门外就有几个连滚带爬的小太监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嘴里万分惊恐的嚷嚷着,“殿下,殿下!不好了不好了!御林军包围东宫,还把,还把宫门给封了啊!!”
这一下,不光是燕煜被震惊的连连后退,殿里边儿的那些宫女太监,都被吓得一个个瘫软在了地上哭了起来。
甚至,海棠和青禾,都是面无人色,就连向来不动如山的影,也为之色变。
除了一直仿佛旁观者一般,仿若局外人的张御医张霆琛。
对于一朝王爷,一宫太子而言,封宫封府,那就等于幽禁,等于被废!
“唉,话已经带到,下官现在不得不离开这里了……。”已经被影松开了衣领的方鹤,迫不及待的对燕煜拱手施了个礼,两眼复杂的看了一眼燕煜,“殿下,您……好自为之吧……唉!”
说罢,重重一声叹息,方鹤转身离开了落水宫。
张霆琛嘴角掀过一缕诡异的笑,什么都没再说,连礼也未给燕煜行,就大摇大摆状若无人的,离开了落水宫。
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所有人都沉浸在震惊和恐惧里,有谁还会去在意,他们这些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