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也不会挪动,所以摄像师很省事,把机器架在那儿,他在一旁看着就行了。
在宁远曾经看过的这版中,这个地方就是李雪刀一个人的独角戏,而且没有配乐,只有外面沙沙的雨声,不仅不吵,反而在李雪刀说词的时候,有种‘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意境,更显悲凉。
李雪刀微微佝着腰,举着杯,当他咳嗽一声后,场记打板,摄像师开拍。
这边所有人都不吭声,连呼吸都慢了下来。
长镜头,尤其是这种像话剧表演般的长镜头很难得,台词、节奏和表演都要面面俱到。
一旦出了瑕疵,再拍一遍的话,‘一鼓作气再而衰’……绝大时候都达不到第一次的精气神,需要再次休息很久,再酝酿才可以。
所以他们都不想出现任何差错,否则也不会清场。
李雪刀微颤的声音铿锵响起:“谁能懂我宋江的心?”
说完,他带着一种决绝般的气势,仰头,将手里的杯中酒一饮而尽!
喝完后,还带着砸吧嘴的语气词,然后,转头走到桌边,嘴里还‘呵呵’的醉腔笑了两声。
“嗯~”嘴里示意了一声,才从侧边走过来酒保斟酒。
刚刚宁远知道,原来是真酒,还是李雪刀自己要求的。
再次端起酒杯,李雪刀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镜头,依然是那种微醺的语气:
“赵王君呐赵王君,哼!”
一声冷哼,李雪刀再次转过身侧对着镜头,身形后仰再次开腔:“今日——我也敬你一杯!”
拖着长音的语气,还有精湛的台词功底,瞬间那种悲怆的感觉扑面而来,何况是这种剪影的效果,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注意力就更在声音上。
“你忠奸不分,黑白不辨,枉费我宋江满腹经纶,一腔忠心赤胆!”
声音语气不断铿锵起来,手还挥舞着,也越发的癫狂,如果不是癫狂,以宋江谨小慎微的性格,又哪敢高声说出这样大不敬的话。
所以,按照演出来的效果,这会儿他已经喝高了。
而在新版的里面,张寒予在这里主要是他面部特写,虽然表情阴郁,但眼神里,并没有那种迷离的醉酒状态,正因为这样,后面突然发狂起来,才显得突兀。
叹了口气,身体还微微晃了一下,李雪刀再次道:
“今日,我要让你睁眼看看,山东宋江是何许人!”
一句话,就从前面的低沉到最后‘何许人’的高亢,举着酒盅的手也高高举起,然后送到嘴边,再次一饮而尽。
这声音,这词,这剪影下头戴帽冠胡须微颤的景象,就像是古人的画面活过来了。
这一幕,也让宁远看得眼睛都不带眨的,呼吸也悠长起来。
而与此同时,一声雷响‘咔嚓’炸响。
这当然不是真的,连雨都是水枪浇的,又哪来的雷,不过是拟音师随手晃动一下薄铁皮,就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不仅如此,这时雨声更大了,砸在屋顶的瓦上‘噼里啪啦’作响。
李雪刀一摇一晃的再次回到桌前,放下杯子,带着轻狂的姿态,手一指:“斟酒~”
即使只有两字,这语气也让他说的韵味十足。
酒保斟酒的时候,李雪刀嘴里也没停歇过,呵呵的恣意笑着,摇头晃脑,活脱脱一个酒鬼的模样。
这份演技,和细节的拿捏、节奏的把控,不得不服。
“赵王君啊赵王君,今日我偏要让你识得我~宋~江~”
一如刚刚轻浮的语气,摇头晃脑的轻佻动作,最后手扬起一抖,把酒盅一泼,酒撒了出去。
“哼哼哼哼……斟酒~”
用未来的话说,这贱贱的语气和小动作,把宋江平时谨小慎微,悲观绝望下喝了酒就轻狂起来的小人得志姿态,刻画得入木三分。
这才叫发酒疯!
端起酒杯坐下,他刚想站起来,又颤巍巍跌坐到椅子上,然后又把盅里的酒一饮而尽。
要不是看过这一版的电视剧,宁远还真担心他会不会喝醉,更何况,自从去年他做完手术后,就把酒给戒了。
长时间不喝酒,更容易罪。
看这时候他的状态,宁远真有点分不清他究竟是醉了,还是演出来的,太像了!
把酒盅往桌上一砸,李雪刀晕乎乎的抬起头,四处打量,然后就盯着他对面怔怔出神,即使这个时候,他脑袋还在微微晃悠。
“店家,那粉壁上写的是什么?”
李雪刀这句词说完,张绍林他们立刻叫好:
“好!”
同时,宁远他们的掌声也响了起来。
这一段长镜头结束了。
足足两分多钟的长镜头,他不仅完整的演了下来,而且把宁远他们所有人都感染到了,连宁远都分不清他究竟是演的还是真的醉了,何况其他人。
这个时候,宁远才跑过去,关心道:“您没事儿吧?”
李雪刀瞥了他一眼:“没事。”
眼神清澈,哪有多少醉的样子,说完后还朝宁远挥了挥手,意思不要打扰他。
宁远这才放心,不过想到刚刚那一幕,心里不得不佩服。
如果没有对生活的观察,和表演时的用心,怎么会演得这么传神。
当然,想到他曾经的经历,尤其是当年话剧演出的磨炼,宁远也就释然了。
八零年,才二十六岁的他,演那出叛逃话剧的主角,为了演好,李雪刀下足了功夫。
那位是秃顶,而且还很瘦,下巴很尖,李雪刀就把自己饿瘦几十斤,然后还特意把头发剃光。除此之外,反复模仿他的走路姿态,研究他的习惯。
到最后上台公演的时候,李雪刀无论扮相、神态,还是方言台词和语调,把那位给演活了。有一次演完了,另一位夫人上台慰问演员时,本来微笑的她直接收敛了笑容,而且掠过李雪刀就走。
这部话剧,也让李雪刀拿下了当年的梅花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