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起身梳洗,真真是个体贴孝顺的。如今大清有娘娘这样本领超群,能够统领六宫的妃子,又有宜妃娘娘这样一心纯孝,天真烂漫的人物,这可真是皇上之福,太皇太后之福呢!”
苏茉儿说完,似是欢喜至极,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串蒙语。丽妃抬手揉揉肿胀疼痛的太阳穴,真想抬腿给她一脚,大吼一声叫她住嘴。好她个郭络罗氏,马屁精,还真有她的,竟然一大早就过来给这老太婆献殷勤,至纯至孝?她以为别人都瞧不出她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想在博尔济吉特氏手里讨到好处,将来有她后悔的那一天。
如今表面上看起来,这后位应该就是她丽妃和宜妃之间的争斗,可在这大清的后宫里浸淫多年,她太清楚慈宁宫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只怕在太皇太后的心里,除了她科尔沁的贵女,那是任谁也没那个资格坐在那坤宁宫里吧。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皇上铁了心不肯给蒙古女子高位,若是跟前头的慧妃一样,在个庶妃的位子上一呆多年,最后断了气才勉勉强强得个“慧妃”的追封,又太过委屈,否则太皇太后才不会在今年大选之初就忙忙地把淑惠长公主和娜木钟送回蒙古呢。
那庶妃之位在她的眼里,就是个羞辱,既然眼下说不动皇上,那就不如暂且先退一步,再寻良机,也好过她眼里金尊玉贵的外孙女儿被随随便便打发给哪个不成器的宗室权贵。
只是,这宜妃竟然一大早就来慈宁宫里收买人心,那她之前的布置打算可就落了空。她得好生思考一下对策,若再不能成功扳回一局,这后宫里的奴才可真要见风使舵,另攀高枝儿了。要知道这后宫里的奴才,那眼睛可是最毒,心也是最黑,最狠,最势力的。你得势的时候儿,他们千方百计地巴结着你,恨不能把你捧到天上去。可哪个主子若是一旦失势,那他们就会立刻上演一出儿墙倒众人推,踩着你去巴结新主子,好维系他们眼前的利益。
如今在和宜妃的争夺中,她已然失了先机,若再不扳回一城,那这后宫里的人心可就真的收拢不住了。
只是她想思量对策,正殿里头的人却不给她这个时间了——“是谁在外头说话呐?苏茉儿,可是皇上来了?怎么今儿下朝这么早?”
“回太皇太后的话,不是皇上,是丽妃娘娘带着众位小主儿来给您请安呢。”苏茉儿话一出口,丽妃就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狠狠一咬牙,既已走到了这里,那她是绝无退路了,不管里头宜妃的脸色有多么得意嚣张,她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哼,到底鹿死谁手还说不得呢,她郭络罗氏也别得意的太早了。
“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万福金安。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娘娘金安。”丽妃收敛起脸上的神色,一进门就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请安,却不想殿中突然响起一阵小儿的啼哭声,众人立时手忙脚乱,喊乳母的喊乳母,要官房儿的要官房儿,竟把个丽妃晾在了地上,孤零零地跪在那里,起来帮忙不是,干跪着也不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丽妃心下暗道晦气,好她个赫舍里氏,活着的时候儿把她踩在脚下还不算,如今人都没了,却撇了这么个病秧子在这里给她添堵。这死孩子早不哭晚不哭,偏她一跪下就哭了,这不是跟她犯冲吗!
“快,快抱过来给哀家瞧瞧,可是见咱们只顾着说话,冷落了他?来,让老祖宗抱抱,好孩子,不哭不哭!”
说来也怪,那小阿哥一被抱进孝庄的怀里,立时便止住了哭声,只含着一汪儿眼泪,吮着手指,可怜巴巴地瞧着她。
“哟,这小阿哥竟真是想老祖宗了,瞧老祖宗一抱,竟是半声儿也不哭了。”这声音有些耳熟,正是方才初进宫门的时候儿,正殿里传出的那一声儿清脆柔婉的年轻女声,想来便是那郭络罗氏了。
“可不是,可见咱们小阿哥最是个孝顺的,这么小就知道跟老祖宗亲近了。”另一个年轻女子也在一旁凑趣儿,丽妃偷偷抬眼瞄了一下,身体立时便僵住了,她怎么会在这里?一个初进宫来,尚无恩宠的贵人,若无特旨,只能跪在殿外院子里,远远地冲着正殿磕个头,她哪有资格站在这里!
如今一个小小的贵人都堂而皇之地站在太皇太后面前说笑凑趣儿,她一个掌宫妃子却只能跪在地上干瞪眼,若说之前她还能强忍下宜妃带给她的“意外”,那此刻这口恶气她可怎么也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