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门把脉,这边儿就出了事?明月只觉好笑,这事说来说去,竟成了躺在偏殿里生死未卜的纳喇氏的错了?
她这个承乾宫主位还真是推得干净啊,要按她的说法儿,只怕慈宁宫里的太皇太后也有责任了,若非是她令佟嫔去宝华殿祈福,承乾宫里也不至于群龙无首,弄得一个庶妃在里头作威作福,就为了打压她的气焰,康熙临幸了承乾宫里的几个宫女,倒引出了今日的祸事!
她佟兰心从宝华殿里也出来了四五天了,昨日后宫还按规矩统一请了平安脉,她要真有这好心,昨日做什么去了?
丽妃掌管后宫多年,这请平安脉的日子是再清楚不过的,如今便抓着这个对着佟兰心发起难来:“哟,佟嫔妹妹好大度,只是姐姐却是不明白了,昨日便是后宫请平安脉的日子,为什么昨儿不让太医给承乾宫里的宫人好好瞧瞧,偏要今日再费一回事?”
她心中对佟兰心手下那群花枝招展的女人看不过眼,哪肯认这些所谓的“姐姐妹妹”,只一律含糊着称一声“宫人”。
佟兰心眼圈儿一红,似要滴下泪来,“昨日纳喇姐姐身子不适,太医一整日都在她的偏殿里守着,便是妹妹这个主位,也只能交待着,麻烦太医今日再来一趟。”
底下嫔妃一阵哗然,就算纳喇氏有孕,身子尊贵些,可也不必把个太医霸占着,在她的偏殿里待一整日吧!想想一个大男人在一个嫔妃殿中待一整日,就算是孕妇,也难免让人多想啊!
“佟嫔这是说的什么话?如此秽乱后宫的行径,你这个承乾宫主位是死人吗?”丽妃满意地看着康熙脸上动容的模样,心中更加有底,“纳喇氏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那些宫人不请脉也就罢了,可你是一宫主位,宫中的嫔妃如此妄为,你就听之任之?”
“姐姐教训得是,只是,只是,臣妾只想着纳喇姐姐肚子里的皇嗣重要,是以,是以——”想是跪得时候儿长了些,虽然不像外头的玉竹,跪在大太阳底下,可到底也是千金贵女出身,没吃过什么苦头,今日闹了这大半日,身子早就摇摇欲坠了,如今勉强说了几句,到底没“是以”出个结果来,身子一歪,竟倒在旁边儿宫女的身上,晕了过去。
“这又怎么了!太医!”
到底是一宫主位,不是那些普通宫女能比的,任是康熙心中再气,也只能耐着性子唤太医过来瞧瞧了。
明月低首蹙眉,无力辖制宫中庶妃,是为无能,没有及时发现宫中宫女有孕,是为失职,更何况玉竹身上的污点还没洗清,她这个主子的嫌疑更大,这小小的晕倒就想逃避旁人的指责追究?佟兰心不会这么幼稚吧!
“回,回皇上话,娘娘,佟嫔娘娘有喜了!”老太医颤抖着花白的胡子,险些喜极而泣,今日的倒霉事儿太多,让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今好容易把出一个喜脉,好歹也算是件喜事,想来今日应该不会再受什么责罚了吧。
“你说什么?喜脉?有没有搞错!”丽妃惊声尖叫,佟兰心禁足宝华殿祈福三个月,如今至少三个月没侍寝了,这喜脉早没把出来,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把出来了,待会儿他又想告诉自己哪个有孕?
“回娘娘的话,绝对错不了!”老太医高兴得胡子直翘,“佟嫔娘娘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想是之前在宝华殿祈福,没有及时把平安脉,所以没有发觉吧。”
明月一嗤,就算是禁足三个月,可太皇太后却没禁止她瞧太医,连她嫔位的一应供应份例都没一丝减少,以这作为隐瞒有孕的借口,不知孝庄知道了要做何感想!
大殿中一时寂静无声,只有康熙来来回回踱步的声音撞击着众人的耳膜,“好,好啊,快,快把佟嫔扶起来,送回承乾宫去好生养着,你们几个虽是有过,可看在佟嫔如今有孕,还需要妥当人照顾的份上,就给你们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先不责罚你们了,若是再敢生事,必定要前账后账一起算,绝不轻饶的!”
明月冷冷地看着那几个宫女喜笑颜开地簇拥着佟兰心,一点儿兔死狐悲的哀凉也没瞧见。钟粹宫正殿的廊庑外头,白晃晃的日头下已经空无一人,只余一滩污血和几块碎瓷渣儿刺得人眼睛生疼。
明月知道,那只是玉竹膝盖儿被碎瓷片扎破后留下的,可没来由的,她还是由此联想起那个还未被人知晓便已早早逝去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