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贼众远远应和之声,甚嚣尘上。交汇于潍、溉之间,声势煞是惊人。
门楼之上的孔融,眼皮子抽得更厉害了。而那文士,则紧紧握住腰畔剑柄,用力吐出一口肺内浊气,目光越过城头上的太史慈,盯住那手执血色妖弓的背影。这个人。面临的压力最大,可他居然……居然扭头与身后的从骑聊天!是自信过头?还是不知天高地厚?
马悍的确在与狼牙飞骑说话,他说的是:“管亥这个笨贼,他根本不知道,我若要取他的性命,弹指可也。”
狼牙飞骑俱笑道:“敢在城守眼前二百步内毫无遮蔽溜哒之人。俱是插标卖首之辈。这个管亥在百步外耀武扬威,真是不知死活。城守,何不立取其性命,这伙乌合之众必溃,北海之围可解。”
马悍摇头:“杀此人很容易,但我们来这里,不是替孔融捉刀的。也不仅仅只为他那点粮食兵甲,我所需要的更多。这些,死了的管亥给不了,只有活的管亥,才符合我们的最大利益。我对你们说这些,是要你们记住,将来你们也有独当一面的机会,当面临选择时。有多重考虑,而利益,须放在首位。”
狼牙飞骑们默默点头,似有所悟。
那边厢,管亥已经将黄巾众的士气充分调动起来,一个个似打了鸡血,嗷嗷乱叫。
管亥纵声大笑。长刀挥舞,不断向马悍挑逗,却不肯驰近。
马悍笑笑,这管亥倒也不笨。知道他们这十余人射箭厉害,自己若不过去,对方绝不敢过来。马悍将魔瞳弓插回鞍侧弓囊,一夹马腹,向前冲出,双臂箕张,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马悍手上没有武器,但却比拿着霸王枪更让管亥吃惊——这是什么情况,空手对刀?这人疯癫了么?
管亥纵横青州多年,从一个小兵打拚到渠帅,战斗经验可谓丰富,对危险也有异于常人灵敏触觉。他现在就感觉到一丝危险,而且随着对方接近,这不安的感觉也越发强烈。他甚至产生了拨马而走的念头,这令他大吃一惊,怎会这样?为了驱散这不安之意,他只能做一件事,大吼一声:“来者何人?”吼声喊出,胆气似也为之一壮。
“管亥,记住了,今日击败你之人,便是某家——辽东马惊龙!”
马悍没有报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因为一个辽东郡骑都尉,不应当出现在这里,他只要青州人记住,有一个“辽东马惊龙”就行了。
“混帐!去死!”管亥怒了,尚未交手,就下此断语,真当自己是死人么?没人能忍受这种无视。
管亥单手舞刀,眼睛充血,如暴怒的公牛向马悍冲来——冲冲冲冲,别让他拔取兵刃,装逼活该要被刀劈!
“要糟!”门楼上孔融失声惊呼,“马都尉怎地如此托大?还有他的从骑,竟毫无反应……他们昨日突城的那股凶猛劲到哪里去了?”
文士目光骤缩,他看到,马悍动了。
马悍动了,就在管亥冲近五十步时,加强版魔瞳弓从弓囊抽出,一支狼牙飞箭在手。搭箭、扣弦、半开、松弦,一气呵成,快得令管亥完全来不及反应。
咻!一箭射出——当!
管亥手中大刀如遭巨锤所击,竟脱手飞出,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子,啪地一下直拍在地上。宽阔的刀面上,一支狼牙飞箭的尾羽急剧颤动。这一箭,竟生生钉入熟铁刀面,将重达三十多斤的重刀撞飞数丈开外。
管亥脸都绿了,紧急勒马,大青马被勒得前蹄乱刨,人立而起,将管亥掀翻落地。管亥落地翻滚,弹跳而起,撒腿就跑,而那二十黄巾力士拚命打马飞奔,紧急驰援。
从马悍发箭,到击飞大刀,再到管亥受惊落马,前后不过眨几下眼工夫。无论是黄巾这边,还是都昌这边,都没人反应过来。除了太史慈、鹰奴,以及狼牙飞骑。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必然结果。所以,当马悍一挥手时,早已蓄势待发的狼牙飞骑纵马而前,弓箭齐举,向接应管亥的黄巾力士发动驰射。
没错,马悍的目标就是这些黄巾力士。
众所周知,黄巾军的来源多为平民,无训练、无兵甲、无给养,纯“三无人员”,战斗力豆腐渣。打仗靠的是人海战术,胜则亢奋,败则溃散。而要重新凝聚,却是不难,只要核心还在,这核心,就是黄巾力士,黄巾军最核心的力量。
黄巾力士,是那些对太平道信仰虔诚,身强力壮,有一定战斗经验的黄巾精锐的统称。从某种程度而言,击杀多少黄巾力士,就能在多大程度上削弱、重创黄巾军。这二十黄巾力士,就是管亥军的精锐,尽歼之,比杀掉成百上千的普通贼众更有价值。
“杀!”
嗤嗤嗤嗤嗤嗤!乱箭横空,黄巾力士接二连三混跌下马,人马浴血。
“不——”
管亥心在滴血,奋力挽住最后一个黄巾力士,自己身中两箭都浑然不觉。
咻——一箭飞来,正中最后一个黄巾力士的眉心,强劲的箭矢透脑而出,骨片飞溅,血喷如泉。
管亥扭头,只见一把血色大弓,弓弦剧颤,一只大手抚上弓弦,弦静止,一如血弓的主人那冷漠的神情。
管亥血贯双瞳,切齿大吼:“杀,全军压上,给我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