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十六年,驸马才出现,总叫人怀疑会不会假的。
长公主跟驸马低低说了几句,便招手把谢燕娘叫到跟前来,欢快地道:“这是我们的女儿,看那鼻子眼睛跟你多像。”
谢燕娘站在几步开外,有些局促地绞着手,没有开口。
驸马爷也知道自己回来得突兀,自家女儿会跟他不亲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轻轻叹道:“先别忙着,我们先进去说吧。”
“是,你长途跋涉回来,该是累了,赶紧进屋歇一歇。”长公主挽着驸马的胳膊,忽然回到了以前,小鸟依人地笑着,一张小脸即便经过了岁月的沉淀有了细纹,却散发着少女的娇媚。
看着这样的长公主,谢燕娘忽然觉得,就算眼前这个男人是假的,让娘亲这般开怀也是一件好事。
驸马走动的时候,明显左腿僵硬,走得极慢。
长公主唇边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她就知道驸马能回来,绝不可能完好无损。
她也放缓了脚步,慢吞吞陪着驸马费了足足一刻钟才回到了屋内。
驸马已经满头大汗,艰难地坐下,对谢燕娘和阮景昕歉意地笑笑:“让你们见笑了,我当初遭了伏击,从山崖摔下去,虽然有战马在底下垫了垫,我这双腿却彻底废了。如今能站起来,已经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谢燕娘光是听着,就能猜出当时有多凶险,并没有驸马说得那般轻描淡写,他能保住性命,确实已经不易了。
长公主转开头进去泡茶,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只要谢郎能活着回来,就算浑身动不了,她也是高兴的。
一辈子在榻前伺候他,长公主也绝不会说一个累字。
可是对骁勇善战的驸马来说,如同废人无异,简直是生不如死。
或许,这就是十六年来驸马一直没有回来的缘故。
驸马接过长公主递来的香茶,低头一抿,笑道:“娘子泡的茶,果真是最好喝的。”
阮景昕却也笑了:“鬼医善药,却不擅茶。”
鬼医用药厉害,泡出来的茶却比药还难喝,总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驸马点头:“多得摄政王把我送回来,要不然我这双腿估计没一年半载都回不了这里的。”
“这是应该的,岳父大人。”阮景昕从善如流,间接承认了他的身份。
谢燕娘扯了扯阮景昕的衣袖,总觉得两人在打哑语。
阮景昕相信鬼医不会看错人,加上长公主的反应,眼前这个驸马必然是早就战死的骠骑将军。
驸马三两句说起以前:“我被一个砍柴的农夫救了,村子在偏僻的山崖底下,说是世外桃源也不为过。足足一年,我才能坐起来;三年,我勉强能站稳;六年,我跟着农夫离开村子,遇到了鬼医。他说我这双腿骨早就碎了,能站起来简直是不可能的事。鬼医愿意给我治伤,代价是给他做十年的药人。”
他也清楚,骠骑将军已死,若是回去被人发现,少不得要被扣上一个逃兵的帽子。
若是被千夫所指就罢了,驸马不想连累了长公主。
京中太远,打听不到任何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