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物砸在地上,摔碎了。
看来,是那位大人物发火了。
伍拉纳见状,先赶忙拉住了陆炎,带他在旁边站好,等待合适的机会再引荐。
陆炎看到,正厅上首,坐着一位样貌俊美,雍容华贵的中年男子。他并未着官服,而是一身光鲜的便服穿戴,年纪和老蔡差不多,应该有个三十五六。若不是提前知道此人是伍拉纳的顶头上司,陆炎很有可能以为他是当地有名望的乡绅。
“这位便是当今皇上的内侄,福康安,富察氏又一个朝中显贵。你等会喊他福大帅就好。” 伍拉纳凑到陆炎耳边解释着。
陆炎觉得伍拉纳解释福康安的身份时颇为有趣。既没有解释他的官职,又没有讲述他的爵位。居然是先讲了他和乾隆皇帝的亲属关系。
世人都知道福康安从小就被乾隆抱进宫中抚养。渐渐地,私下里就有风声,说福康安是乾隆的私生子。
伍拉纳这么跟陆炎说福康安的身份,便像是一种密友之间闲聊扯淡的感觉。陆炎暗自好笑,这二品大员对着自己一个白身,居然说起这些闲话来。
在福康安面前,跪着一名兵丁,像是来传报的样子。
所有人都知道报喜不报忧,可战败的军报又不能不报,这送信之人往往便会被当成出气筒。
福康安站起身来,手上抓着一张信纸,双手不停的挥舞,显得情绪十
分激动。
“这任承恩就是个饭桶!堂堂一个陆路提督,带着三千人,拿不下两百贼军驻守的澎湖!而且,居然渴死了五百人!渴死的!蠢货!十足的蠢货!”
陆炎听到此处,心中更加欣喜。看来他临走之前交待陈宏义的防守策略奏效了。
澎湖有多处小岛,陆炎在岛上所留兵马本就匮乏。若是分兵据守,不到半天功夫就会陷落。
陆炎根据杜江田提供的岛上地理环境,设下埋伏。
外围的几个小岛,虽然是咽喉地带,但是有一处致命问题:缺乏淡水。
因此陆炎临走前设立的防御计划,便是且战且退,引诱清军攻占外围小岛,却暗中偷袭他们运送淡水的船只。
陆炎心中刚刚暗爽了一阵,伍拉纳便又凑过头来,跟他闲扯:“呵呵,你们汉人的绿营,可真是不堪大用。文官也是一群蛀虫。我跟大帅建议过,等平台过后,岛上的一应官员将领全部换成我们满人。”
陆炎爽了还没两分钟,听到伍拉纳这话,登时就怒从心头起。他将拳头攥地紧紧地,但是又知道此处不可意气用事。俄而咀嚼了一下伍拉纳的话,又觉得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他自己也知道,并不是光复了汉人江山,就万事大吉了。
整肃吏治,开启民智,解决土地问题。一系列未来的难题都在等着。历代君王都难以完成的事情,自己就能顺利解决了?
陆炎想到此处,也就不再气恼,心中暗暗自嘲了一番。
谁知他这自嘲还带着音效——轻轻地“嘁”了一声。
他这一嘁不要紧,把在身旁的伍拉纳吓了一跳。
这时,满脸怒气的福康安也注意到了这边,看向了这边。
陆炎见福康安双目直视,也不闪避他的目光,回以了对等的凝视。
伍拉纳见状,不知道自己这小兄弟犯了什么毛病,居然直视福康安的目光,心里想着赶紧圆个场。他便赶紧松开拽着陆炎胳膊的手,趋步走到福康安面前,行了个大礼,接着高声喊道:“下官已经将故台湾知府蒋允焄之外孙带到!”
福康安扭头看着伍拉纳,一脸奇怪的表情问道:“蒋知府的外孙?你怎么没跟我提起这件事?”
伍拉纳拿起陆炎的那个鹿皮包,从里面抽出一叠纸来。
陆炎看得分明,那是自己在府城时,从亲娘蒋夫人那里拿到的“雪泥鸿爪碑”的拓片。这雪泥鸿爪碑,便是蒋允焄在自己的知府署衙中扩建的“鸿指园”中所立石碑。
伍拉纳翻开拓片,从里面取出一封信来,交给了福康安。
陆炎看到这封从未谋面的信,心中一惊:这亲娘在里面夹了一封信,自己居然一直没发现?
这里面写的什么?会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