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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两淮盐案 6、大案终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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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商们并没有给审理官员们面子,继续一味的维护犯案的盐政官员。以至于堂堂的乾隆皇帝在被逼无奈之下于乾隆三十三年七月十一日亲自发出上谕:

    “即传集各商总,切实讯问,令将普福任内各次提纲如何散给商众,……若各商代为隐饰,别经发觉,则伊等获罪更重矣。”

    但是似乎盐商们也并不买账,案情的审理又进入僵局。

    乾隆皇帝面对上谕的无效结果,只得再次下诏,让刘统勋等人将各盐商提审到案,对其进行心理战,‘漫慢开导层层分解,明确告知盐商们如果隐情不报将来一经发现必定要处以重罪,且本身所亏空的银两数额以后没有办法抵还的话,也还是要由盐商们补齐。反正都要将银两充公,就没有必要为普福等人隐瞒抵赖,代人受过又何必呢?介于之前几次南巡这些盐商都有出力,且将陈设接待等事宜操办得体,因此皇帝特念及前情,从宽处理只要盐商能补齐应上缴国库的欠款(也是理所应当),这也就是格外开恩了。并将这道谕旨通晓各位盐商。想要瓦解盐商和盐政贪官们的关系桥梁,以期得到想要的供词和指正。

    为了得到盐政官员贪污的确凿证词,乾隆皇帝的态度从撤职衔给压力震慑,转到了哄劝仅仅要求追还各项无著银两,而对盐商们的罪行“联从宽不加伊等罪谴”足见皇帝对盐商们也是有所顾忌的,且三言两语之间就将盐商们的身份从犯罪参与者变为人证。

    乾隆帝宽恕扬州诸盐商的上谕一出,陈道海立刻就感到时机已成熟,连夜上了江春府。身为盐商总商的江春,也迫不及待地接见了陈道海。

    当陈道海再一次见到江春的时候,他发觉江春似乎老了十岁不止,那脸色憔悴不堪,眼袋高垂,顿故作惊讶地说道,

    “江老先生,您这是怎么了!才一月不见,被何事烦恼成这般模样?”

    江春在心里骂了陈道海几句小猾头,他哪会不知道自己目前的窘境啊!打了个哈哈说道,

    “还是陈小哥轻松自在,老朽真是羡慕啊。”

    “江老先生,我也不说废话。您可是因那两淮盐引案,怕受到牵连而慌恐不安?”

    江春愣了下,陈道海居然如此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就把自己的来意讲个一清二楚,应该是有主意才是。

    “看来陈小哥是智珠在握,老朽愿洗耳恭听。若真能保我平安无事,定奉上一份厚礼,且我江家日后定当受您随意驱使。”

    名震两淮的江家肯受自己的驱使,这条件不可谓不厚,至于钱财则难入陈道海法眼。

    陈道海脸上顿显笑容,说道,

    “那就多谢江老先生的抬爱,日后说不定真要倚仗你们江家的地方。”

    “只要能渡过这一次的难关,一切都好说。”江春深知两淮盐引案已经牵动朝廷上下无数双眼的关注,稍一不慎便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的地步。

    “江老,最新的上谕您老也是知道了的。皇上已有宽恕尔等之意。目下就是要给皇上个台阶下。这样大家都好。这是我刚画的一幅图,还请江老移步一观。”

    陈道海变戏法般拿出一幅画,江春踱步上前,接过画后仔细地观看。

    这是陈道海花费了三天三夜才画出来的一幅运用到西方画法的八幅一组的名为《鬼趣图卷》的画。

    第一幅,是在一片弥漫的烟雾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些离奇的面目和肢体,似真似幻。那虚无飘渺的形象,就是“鬼”;第二幅,画面上是两个鬼:一前一后,疾速前行。后面跟着的鬼,头戴缨帽,很瘦,有人认为画的是一对主仆;第三幅,画的是一个穿着华丽而面目可憎的“阔鬼”,它手拿兰花,贴近一个女鬼说悄悄话,旁边还有一个鬼在窃听;第四幅,画的是一个矮鬼,拄着拐杖,一个红衣小鬼为他捧着酒钵;第五幅是一个绿头发鬼,脚和手臂都很长,在作捉拿状;第六幅是一个大头鬼,正追赶着跑在前面的两个小鬼。两个小鬼一边奔跑,一边慌慌张张地回头看;第七幅中,一共画了4个鬼。一个鬼打着伞在风雨中疾行,紧紧地跟在前面的一个鬼后。还有两个小鬼,头出现在伞旁,没有身子;第八幅,画的是两具白骨骷髅,一男一女,站在树丛中的一座古墓旁说话。

    陈道海运用了一种独特的技法,就是用水将整张画纸打湿,然后作画。在湿纸上作画是需要技巧的,落笔的轻重缓急都是关键,陈道海的湿纸画法则运用恰到好处,整个画面布满幽冷的鬼气,满纸烟云,鬼气森森,但不狰狞恐怖,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震撼。

    “啊!陈小哥,此种画技老朽还从未见过,若是拿出去必受人追捧无疑。”江春惊叹道。

    “这幅《鬼趣图卷》又有别于民间传说的狰狞恐怖的形象,用写实和夸张相结合的手法塑造出鲜明生动的形象,渲染烘托鬼域特有的情境,形象个性突出,神态生动,造型新颖。”

    江春边观赏着画边说着自己的见解,毕竟他经商多年,为奉迎高官显贵而经手的名画不计其数,自然而然培养出相当高的赏画修为。

    “这个图其实更像来自于西洋的人体解剖学,具体来说整个就是《人身图说》翻成中文之后的插图。不过这其中也有点问题,就是陈小哥画的要比《人身图说》好,更接近西洋的原本。没想到陈小哥如此擅长西洋画法。”江春点评了几句。

    陈道海不由对江春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老东西居然也知道西洋的学识,看来还是小看了古代人啊。

    江春不愧是老江湖,他不仅把这画的表面看得一清二楚,还把内在的含义也看透了,关键在第八幅画上。

    这幅画的背景是寒林。

    从元代 开始出现了“寒林钟馗”的组合,而且因为元人的文人气比较强,把钟馗改造成了一个骑驴觅诗的文人形象。另一个经常画的题材是“钟判官”,钟馗到阴间做了判官审鬼。还有一种是醉钟馗,扬州八怪之一罗聘就曾给御史曹学闵画了一幅醉钟馗,表示现在是太平盛世,负有“捉鬼”之责的御史也无事可做,整日醉卧。

    总结来说,钟馗就这么三种:寒林、判官、醉。

    而尤其重要的是,在西洋的人体解剖图中,画的“主角”本来是一个手持镐头挖坟的劳动者,到了陈道海这里就成了上等人,而另外一个人还在作揖,这样一来,两个人之间就有了社会等级的分别。

    又是钟馗,要求伸张正义;又是等级关系,这无形中就是在影射朝廷与两淮盐商了。

    再加上让江春观注到的是“鲍家诗”。

    “鲍家诗”是鲍照的诗,自从李贺写了“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这两句诗,鲍家诗的意象就广为人知了。“碧血”的典故说的是苌弘含冤而死,血化为碧色。

    而在第八卷图的左下角还就留着这么一首诗:

    销魂一卷鲍家诗,翠袖天寒泣竹枝,定右秋坟鬼争唱,三更正是雨来时。

    这就明白着挑明了说有冤要申述,都要求钟馗主持公道了,看来怨气甚重啊!

    更成为画龙点睛之笔的是陈道海在第八幅图上题的诗:“落叶荒村急,寒星破月明,不眠因酒薄,开户觅秋声。”

    “落叶荒村”的出典是《琴心记》:“落叶荒村,搅西风去来飘滚叶呵,今日归根,何日逢春。”这里的“春”应该就是自己江春的春,而自己的花园就叫“秋声园”。

    综上所述,鬼趣图卷要说的就一句话,我江春冤枉啊!

    “陈小哥,我要这画放在家中也无用啊!”江春装傻充愣。

    陈道海年纪虽不大,可感觉敏锐,朝廷的邸报一出,便琢磨品察出了内在的含义。他不客气地指点道,

    “江老先生,您拿走此幅图后,应立刻派人上京送画给内务府总管英廉,再通过他的手上呈天听。而您老对外只能说一句话,‘惟磕头引罪,绝无牵引’,杜绝其他人怕引火烧身的念头。”

    “这般做法会不会弄假成真?”江春倒也有如此想法,只是摸不准乾隆的具体意思,再加上当局者迷,迟迟未能下决断。

    “朝廷应该不会行那杀鸡取卵之事。上谕所写已经极其明了,上面说的都是要严查官吏贪污腐化之事,并无任何与扬州诸位盐商相关之事,江老先生大可放心。

    而且归根结底来说,此案无非就是盐道官员们把各位盐商的每引盐上缴的公用银克扣,私下分赃,与你等并无一丝一毫的关联。至多朝廷要怪也就是怪诸位向朝廷官员行贿罢了,这又上不得什么罪!我认为这其中最大的关键点是朝廷因征缅大战耗费国库,而两淮盐道又这么凑巧爆出如此大金额的贪腐案,岂不让老佛爷起了入缴国库之心。”

    听到此,江春不由佩服陈道海的思维确实高人一等,句句分析到位。于是诚心问道,

    “那此画我立刻让人送往京师。”

    “不,不能是你江府中人去送,而要换个有名望的人,而且江老你还要广请名士在此画上题词,把影响继续扩大才是。”

    “那陈小哥以为谁最为妥当进京送画?英廉此人老夫倒也有过交往,且他也是从江南任上出去的,应该能予我一点方便。”江春对陈道海的安排甚为满意。

    “扬州能担当此重任的本应属那郑燮郑板桥郑大先生了,可惜他于三年前过世,不然由他出面最为妥当。郑先生为官十二年,政声清民,且画技高超,堪称扬州一绝,他出面必将马到成功啊。”

    “郑先生英年早逝,确实可惜。”江春陪着叹息了一声。不过心内却是另一想法,老子我买了那么多幅郑板桥的画,他要不死这画怎么能升值啊!越早死的人的画可是越值钱的。

    “那我看还是由罗聘罗遁夫出马吧,假托乃他亲笔所画,上京求知己。此次前往京师可是费时费力之事,年轻人耐力足,应该可以胜任。”

    “罗聘?扬州八怪之一,新崛起的画家。好,正好此人还欠老夫一个人情,让其进京并无丝毫困难。”一听是罗聘,江春立刻张口应承下来。

    “我料想江公前往京师的日子也不远了,您老只要咬定那句话不松口,必能逢凶化吉,功成身退。老佛爷也只是想给我们盐商们一个小小的教训,定不会刻意为难你们。”

    被陈道海这么细致分析后,江春郁结已久的心情顿时舒畅许多,满面春风朝陈道海拱手告辞返府布置一切。

    随后所发生的一切皆如陈道海所料,江春也被押入京。审问时,江春“惟自引咎,绝无牵引”,既保全了一些高官,又保护了两淮盐商。乾隆皇帝以江春诚实,遂置不问,还赐画一幅以安其心,画名《鬼趣图》,官商遂得以解脱。

    次年六月,两淮盐引案完结,因案涉多任两淮盐政及盐运使与众多盐商。官商勾结,侵吞税银千万两之多,连续舞弊达数年之久,上下相欺,贪利成风,故有多名官员遭到处罚,整个两江官场确如陈道海及江春他们所料一般被掀个底朝天,重新洗牌:

    两淮盐政高恒、普福因蚀盐引余息,收受、私销银两等罪状,著立即处斩。

    两淮盐运使卢见曾以隐匿提引银两、私行营运寄顿等罪状,著斩监候。

    历任盐道官员多达三十二人,均遭革职并多以流放漠北惨淡收场。

    两江总督高晋、江苏巡抚明德因不能详情早定章程,革除积弊,均属不合,故分别以照溺职例革职免去高晋两江总督衔,照私罪降三级调任东河总督,明德降三级出任江苏布政使,彰宝出任江苏巡抚。

    大学士纪昀,私泄机密,着革职流放新疆。

    两淮盐引案的大幕缓缓落下,而陈道海则悄悄地登上了历史的大舞台。

    注:1、罗聘:扬州八怪之一,(1733~1799),清代画家。字遁夫,号两峰。祖籍安徽歙县,“扬州八怪”中最年轻者。24岁时,拜金农为师,学诗习画,30岁时在扬州画界崭露头角。清乾隆三十四年,罗聘携画至京师拜谒名流,所作8幅《鬼趣图》最受注意,次年南归。

    47岁时,第二次赴京。其间,他曾画蜈蚣、观音、杜甫与韩愈像,又作过指画。在外漫游近10年,后因囊中羞涩而返里。返里后,仍以卖书画为生。乾隆四十九年(1784),应地方之请为重宁寺作大幅壁画,画中仙佛人物维妙维肖,传为名胜,今已不存。乾隆五十五年(1790),罗聘携幼子允缵三上京师。其书画不仅达官贵人求 购,在京朝鲜人亦以重金收买。其时收入颇丰,但因豪爽挥霍,8年后还需别人资助路费,才得以返回故里。返乡之后,作《梅花记岁图》。嘉庆四年(1799)逝世。

    2、于敏中,字叔子,江苏金坛人。乾隆三年一甲一名进士,授翰林院修撰。以文翰受高宗知,直懋勤殿,敕书华严、楞严两经。累迁侍讲,典山西乡试,督山东、浙江学政。十五年,直上书房。累迁内阁学士。十八年,复督山东学政。擢兵部侍郎。二十一年,丁本生父忧,归宗持服。逾年,起署刑部侍郎。二十三年,嗣父枋殁,回籍治丧。未几,丁本生母忧,未以上闻。御史硃嵇疏劾敏中“两次亲丧,蒙混为一,恝然赴官”。并言:“部臣与疆臣异,不宜夺情任事。”诏原之。寻实授。调户部,管钱法堂事。二十五年,命为军机大臣。敏中敏捷过人,承旨得上意。三十年,擢户部尚书。三十三年,加太子太保。三十六年,协办大学士。

    三十八年,晋文华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如故。时下诏徵遗书,安徽学政硃筠请开局搜辑永乐大典中古书。大学士刘统勋谓非政要,欲寝其议。敏中善筠奏,与统勋力争,於是特开四库全书馆,命敏中为正总裁,主其事。又充国史馆、三通馆正总裁。屡典会试,命为上书房总师傅,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四十四年,病喘,遣医视,赐人蓡。卒,优诏赐恤,祭葬如例,祀贤良祠,谥文襄。

    3、纪昀,字晓岚,(1724-1805)清代书分录学家,字晓岚,号石云、春帆,河北献县人,乾隆19年中进士,又授为翰林院庶吉士,编修,因学识渊博为乾隆赏识。曾因为亲家两淮盐运史卢见曾有罪受到株连被发配到新疆乌鲁木齐,后召还,乾隆以土尔扈特归还为题“考”他,命他为《四库全书》总纂官,至乾隆46年完成,耗时十年。次年擢升为兵部侍郎、左任都御史、礼部尚书、协办大学士,(职务相当于大臣)死后谥“文达”,著有《阅微草堂笔记》,其后人整理有《文达公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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