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强,在多于己方数倍的官兵面前,死守不退。前面一名倒下,后面一人递补而上,而庄大田更是奋勇当先,手提双斧立于最前面。官兵来一个劈一个,有万夫不挡之勇,不到半盏茶功夫,庄大田脚旁便倒了近七名官兵,皆是脑袋被劈烂。
由于山道狭窄不堪,只容得三人通过,天地会占了个地利之便,紧紧扼守着通往山上的半山亭,故官兵一时半刻也拿庄大田一伙没什么办法,双方开始在半山亭处僵持起来。
陈道海等人见官府与天地会交上手,便开始慢慢往后退,卷入地方事务实为不智。你陈道海想退,有人可没想让你这般便宜了事。
就那个叫王重洋的官府捕头在见到天地会众被手下人给围住,拿下庄大田是早晚的事,于是闲起心来就盯上了陈道海,正巧见陈道海一伙想溜,几个起纵,便越过陈道海头顶,阻住下山之路发话道,
“你们这几个白莲教逆匪,还不给我乖乖俯首就擒,难道要本大爷亲自动手吗?”哗拉一下,陈道海周围又被数个衙役给围得水泄不通。
陈道海听后一片愕然,怎么回事,居然被误认为是白莲教中人了。
杨遇春老练地在后发话道,
“这位大人,我等十人皆是从浙江入闽事置货的正经商人,怎会与这白莲教乱匪相勾结?再者说了,这个叫庄大田的人,我们也都是第一次见。大人勿要冤枉了好人才是。”
王重洋嘿嘿冷笑几声,双眼死死盯着陈道海那甚是鼓囊的包袱,目光甚是贪婪,自有见解地说道,
“你等当然是从浙江过来的,但并不是经商的商人而是白莲匪徒,想与这天地会反贼商讨什么大事,可你们怎会料到官府早有细作盯着你们的一举一动。
我得来的情报显示,白莲匪徒一行也正好是十人于一个月前秘密潜入闽境,意图与天地会铁血堂的人联络,这地点就选在鼓山之上的白云洞内,你们莫欺我什么都不晓得,还是乖乖地随我走一趟衙门。”
陈道海与二杨对望一眼,看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还真应了那句‘未见判官,先遇小鬼’的古话。
王重洋大概是看到陈道海一伙表现出后怕的样子,以为自己恐吓成功,便循循诱导般说道,
“其实我看你们也不是真想入那白莲教,定是被人所逼。本大人素有好生之德,体谅你们的一番苦心。这样吧,你们就交点钱赎你们的罪过,我也好替你们摆平这一道。”
听完王重洋的这一大番话,陈道海总算明白,敢情这衙门里的人是趁机来
敲竹杠的。
上梁不正下梁歪,看来福建官场也好不到哪去。山上逆党还需剿灭之时,居然此刻就敲诈勒索起来,实在是颠倒主从。
陈道海点头同意先花钱消去此灾,等日后再寻机找此人要回钱物。贵为福建按察使,三品大员,居然会在福建境内给人勒索,说出去还真让人笑掉大牙。
林宾日领命上前与那王重洋交涉道,
“这位差爷,那您说这所谓的赎罪银两该是多少?”
王重洋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寻思了片刻,凭直觉推断,这伙人个个带着沉重的行李,现银当不在少数,可能是江浙的富豪南下福建打天下的,绝对是个大肥羊。要不是被自己恐吓几句戴上了谋反的大帽子吓破了胆,真要让他们出点血还比较难。
伸出一个手指晃了晃,面带笑意望着林宾日。
“十两?”
王重洋摇了摇头。
“那是多少?一两的话也太寒酸了,叫我给我还出不了手。”林宾日半开玩笑地说着。
王重洋眼一瞪,不悦地说道,
“一两,你以为打发叫花子呀!你们要想想,被当成白莲逆党,那可是要杀头的。这保命钱自然要贵上一些,一百两,不说二话。给钱我就放人,不给就全部抓进大牢。自己想清楚。”
听到一百两这几字,林宾日还真有点犯晕,如今当差的真是够狠,吃人不吐骨头。一百两在现下足以让普通一家五口过上三年的好日子。
陈道海也听到王重洋所说的话了,第一直觉便是这福建官风实在是差到家了,差役到处讹诈钱财。对待富人如此,对待穷人更可想而知了。
嘴角不屑地撇了撇,哼哼,想占我的便宜,连门都没有,唤过林宾日叮嘱道,
“先给他吧,就算是暂时寄存在他那边。等我到任后再与他算这笔帐。问清是哪个衙门的,日后好打招呼。”
林宾日按着陈道海的意思,换了种更卑谦的口气对王重洋说道,
“大人,这钱我们可以出,所谓破财消灾嘛。但我等毕竟是外乡人,千里迢迢的来福建做生意,怕人生地不熟吃亏上当。
既然与差爷如此有缘,不如就请留下个地址姓名什么的,日后我等在生意上如若与闽人起了争端,也好找大爷您给调停一下。我们生意人讲究的就是关系二字。”
一番话被林宾日说得光冕堂皇,挑不出一丝毛病,像极了商人要找靠山的模样。王重洋还以为自己碰上冤大头,挖着发财树了,丝毫没再多想,拍着胸脯便答道,
“找我就对了嘛。出门在外靠朋友,尤其在这福州府境内,我王重洋哪个地方不熟?就凭我在臬司衙门做了二十年的捕头,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放心,搭上我这一条线,做生意稳赚。”
“那以后可就全靠王大爷帮忙了。”林宾日再次恭唯了一句。
生怕这到嘴的肥肉飞了,王重洋耐下性子不厌其烦地给陈道海等人反复推销介绍自己道,
“你们大概不晓得这臬司衙门是干什么的吧?我可告诉你们,这臬司衙门全称叫提刑按察使司衙门,里头属按察使最大,专管全省的刑名律令,专司缉拿嫌犯,保证地方治安,排在巡抚、布政使之后,权力极大。
我在臬司衙门也做了二十年,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人没瞧过?伺候过三任按察使,就连当今的福建巡抚杨魁也是刚从按察使任上转迁过去的。
我肚子里可装了本帐,哪个官员贪多少我心里都有数,分赃吃私我尽收眼中,故这福建谁还敢不给我王重洋面子?福建一亩三分地,我跺跺脚都会摇三摇。就算臬台大人都要敬重我三分。”这番言语的目的便是要在陈道海面前摆明自己的势力,王重洋的唾沫讲得是漫天飘洒,很是卖力。
这种场景好比管家打了老爷一巴掌,弄得陈道海还真是在为未来能有这么个好部下而万分‘开心’,一副净白的面庞都气成猪肝色。自己居然还要敬重这地疲流氓三分?哼,到任后就拿这王重洋开刀。
看到陈道海那阴晴不定的脸色后,一旁的二杨及林宾日都恍然大悟开来,纷纷掩嘴偷笑不已。真是自家不识自家人,有得瞧了。
“王重洋。王重洋。”陈道海默念了几声,看来真是要把此名牢牢记于心中,日后好好重点栽培一番。
在林宾日掏出一百两银票把王重洋顺利打发走之后,徉装下山的陈道海在路途中吩咐众人道,
“这王重洋的事,一等抵达按察司接了官印,马上就第一个严办。现在我们先在山脚下等候上一会,等官兵衙役都走了之后再行上山,看看能不能找到几个天地会的漏网之鱼,从他们口中探得些福建天地会的情况也是好的。”
陈道海看来想要整肃天地会在福建的势力,这应是离京前乾隆千叮万嘱过的。
注:1、清代,侯官县管辖着现今福州的范围,可以说侯官即是福州,而那时的福州则包括侯官县及闽县,范围更广。林宾日乃是侯官人,也可勉强称之为福州人。本文中一律以福州代替侯官,免得诸位读者发生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