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紧跟在后面的老头一声不吭,翻找出两只搪瓷缸子倒上热水,默默站在沙发后面,两只绿豆眼一眨不眨,防狼似得盯着六点。
女孩儿对刚才的事只字不提,六点识趣的不去打听,两个人扯了一会儿闲篇。六点得知女孩儿叫程苏苏,据她自己说是来港城投靠远房亲戚元叔,也就是身后的这个大电灯泡,两个人靠着鱼塘维持生计。
“你这鱼塘养的全是泥鳅啊?这玩意赚钱么?”六点想起池塘里那黑压压的泥鳅,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嗯,还行,主要是元叔好这口。”女孩儿随口答道。
好这口?六点觉得有趣,正要询问,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来了来了。”元叔嘴上招呼着,迈起小短腿跑到门口,刚打开门,一阵喝骂声就传了进来。元叔一反对六点那的横眉冷对,任由外面七嘴八舌的骂个不停,只是一个劲的说软话。
原来这老头不是天生脾气不好,是专门看我不对眼啊。六点心里有些不平衡,他支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明白个大概。原来元叔和程苏苏这栋仓库似的破楼和门口那片鱼塘都是租的,房东大半年没收上来房租,干脆雇几个小混混来催帐。
对付催债混混,六点多少还有点儿经验,他站起身准备过去求个情,就听外面乱哄哄的喝骂声中有人问道:“龙哥,你看这事儿咋办?”
“咋办?这种事儿还要问老子?有钱掏钱,没钱拿东西顶!你们几个进去看看,有什么值钱的都搬出来!”
六点一听
这声音,顿时嘴角上扬。难不成港城就这一波混社会的?还是跟这龙哥真有缘分,老让他撞上呢。
元叔堵在门口,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不停的讨好恳求,一群小混混围着他推推搡搡,嘴上骂骂咧咧什么难听的话都有。他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压抑熊熊燃烧的怒火,如果不是顾忌到公主的安全,他早就三拳两脚把这些混蛋送去喂泥鳅了。
一个胖乎乎的大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那个讨厌的小胖子站在他身后,想从门口挤出来。元叔一肚子火气正无处释放,转回头脸色冰冷:“胆小怕事,没有担当!我那一塘泥鳅本来是想卖掉还房租,现在都被你祸害成石头,你想就这么拍拍屁股跑了?”
“不是,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六点心里有火,不过还是压抑下来,毕竟眼前这个也算程苏苏的长辈。
“你能顶个屁用?”元叔挥手打断他的话,满脸鄙视道:“快滚快滚,我们的事儿自己解决,以后也别来骚扰我们。”
六点还要说话,元叔不由分说把他从屋里拉出来,往外一推,让他赶紧滚蛋。
赶走碍眼的胖子,元叔苦笑着看向催债的人,正要赔罪求情,就见那个领头混混脸色铁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刀疤痛苦的扭曲在一起,眼看就要哭出来。
什么守得云开见月明,什么风雨过后有彩虹,都是特么骗人的鬼话。龙哥欲哭无泪:为什么自己头顶上始终阴云密布电闪雷鸣,脸盆大的雹子天天往下砸。砸没了他十几年的积蓄,砸散了他苦心经营的势力,愣是把一个志向远大前途光明的港城黑帮栋梁,砸成替人保镖收帐的打手,还是不能摆脱这个可怕的胖子……
龙哥越想越绝望,悲愤交加血气上涌,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压抑的咆哮,上身前倾来了个五体投地:“大哥,大爷,求您给我留条活路,别再跟着我了行不……”
在场除了六点,没人知道龙哥是抽什么风,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六点也是哭笑不得:“谁跟着你了?我好好在屋里坐着,是你找上门来,咱俩也是缘分啊。”
“大哥我错了,我马上走。”龙哥跌跌撞撞站起来,招呼傻愣愣站着,搞不清状况的几个手下,转身就走。
六点看他这样子觉得可笑,存心想要逗他,开口道:“龙哥别走啊,这屋里东西你还没搬呢。”
话音刚落,龙哥还没什么反应,元叔竟突然窜到门口,张开双臂挡在门前。他奋力瞪大绿豆眼,厉声喝道:“谁要搬东西?谁敢动我的石头,我跟他拼命。”
“我没要搬东西,我哪敢啊!”龙哥苦着脸解释。
六点对元叔的激烈反应有些不解,不过这老头本就性情古怪,六点也懒得理他,对龙哥说道:“我们不是赖着不给钱,只不过最近手头紧,你宽限几天,我们一定想办法还上。”
龙哥连忙点头,拍胸脯保证:“大哥放心,回去我就跟东家说,让他无限期延长收款时间,他要是不答应,我就天天堵他家门口。”
一个地痞流氓的承诺,六点不认为有多高的可信度,但起码短时间内他是不敢再来,至于多出来那几百条泥鳅的债务,还得早点想办法还上,债台高筑不堪重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