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垂涎欲滴的香气,万氏只觉得那就是毒气,一股脑的往她鼻子里钻,让她气得要发疯。
谁知绿意还没完,她又问道:“怎么这阵子给各位主子送的菜半点荤都没有?那采买的刘婶子怎么回事?让她支那么多银子可不是买来好看的,老爷日日出去谈生意累死累活的,不沾点荤肉,还怎么撑起这个家了?”
一个厨娘在裙上擦了擦手,忙道:“哎哟,绿意姑娘,我可要为我那刘妹子喊声冤,那五花肉猪蹄膀可是一篮子一篮子往府里抬,可挨不住人家嘴快,这还没上主子们饭桌呢,就先进了那些人肚子里了……”
绿意板起脸来,俏丽的面庞盈满愤怒,她怒斥道:“怎么做事的?主次之分你们心里没个谱吗?老爷都还没吃呢就让别人给端走了,像什么话!这家说到底都是老爷在撑着,不让老爷好了是都不想吃饭了是吧?从今天起,各院子都按着份例来,谁要想多吃一口肉就拿钱来,给多少咱就让刘婶子买多少肉,都听明白了?”
“诶诶,绿意姑娘说的是,我们都记着了。”那厨娘连忙点头,一众埋头苦干的帮厨们也连声应是。
绿意这番话可不就是说给万氏听的吗?整个大厨房的人都知道,这万氏就是个穷坑牛肚子,一大清早急巴巴的就要吃五花肉猪肘子,活像是八辈子没吃过肉一样,如今当家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绿意都发话了,这汤家母子日后甭想从厨房里捞到份例外的半点肉沫子。
万氏要被气死了,盯着绿意的目光恨不得能生啖其肉,她才在苏家过上几天好日子,大鱼大肉还没吃够,就生生被绿意剥夺了这个权利,叫她怎么能不恼,怎么能不恨。
万氏咬牙切齿的盯着绿意,恨恨道:“绿意姑娘张口闭口就是亲家老爷,你对老爷可真关心啊,不若让亲家太太做主抬了做姨娘去,也算是圆了你这份心意了。”
这个贱蹄子不是喜欢拿酸秀才苏治说事吗?她干脆大方把两人送作堆,好恶心恶心刘氏。
绿意快二十的大姑娘了,要是因为万氏这句话就吓到了,那就白瞎她活了这么多年。
“哟,汤夫人就是急着跟我们苏家结亲,也不能这么说呀,老爷的事儿自有夫人做主,您操什么心呐,再说了您只是苏家的客人,咱们两家的关系就是再近您也不能把手伸到老爷房里去啊,这可真真是太不像话了,不过我只是一个丫鬟,汤夫人一番好心我也不能不传达,我这就去禀报夫人,让她好好的答谢您才不负您一番苦心。”绿意大声说了一句,转身就走出了厨房。
“站住!”万氏急忙吼了一声,本想利用刘氏好好磋磨这个贱蹄子,没想到让她不仅半点不臊,还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这倒显得她多管闲事,居然管到苏治一个大老爷们还是亲家老爷房里去,她到底是个寡妇,这话要是传出去,她不守妇道勾搭男人的臭名声是坐定了,她不能毁了自己,更不能毁了儿子,所以她是绝对不能让绿意把这事告诉刘氏的。
绿意一回头,“怎么了?汤夫人还有事要我一并禀了夫人?”
万氏那是气得心肝脾肺肾都在疼,可偏偏她还不能发火,不仅不能发火,她还要讨好绿意,窝囊得让万氏快要吐血了。
“瞧绿意姑娘说的,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哪能当真呐,亲家太太她贵人事忙,你就别打扰她了,我只是看着天渐渐热了,怕厨房里的人闷坏了,才过来问候一声,现在没事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们忙吧啊。”
她是瞧出来了,这些人就是故意羞辱她的,可恨她没有早点发现离开这里,她现在明白过来已经迟了,这样夹着尾巴仓皇逃走的感觉又让万氏一阵羞恼。
绿意哼了一声,盯着碧蓝的背影就道:“你这丫鬟也是个不懂事的,汤夫人说来就来,你也不知道劝着点,要是在厨房闷坏了可如何是好?这请大夫抓药哪一样不是要用到钱的,都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苏家就是有金山银山也经不住这么花的,下次再看见你这样我就让夫人罚你月钱。”
万氏听完眼前一阵阵发黑,这贱蹄子不仅咒她生病,居然还暗骂她不值当苏家为她花钱,这个贱丫头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有这么利的一张嘴?!
碧蓝眼眶通红的低声应是,一副挨骂的委屈样,却在万氏看不见的地方,朝绿意感激一笑,下人们突然的转变一定会让万氏怀疑她是不是偷偷跟刘氏告密了,如今绿意连她一块骂了进去,她告密的嫌疑就排除了,这样就算万氏再生气也不会迁怒她。
厨房里的人狠狠出了口恶气之后,动作也利索了不少,不一会儿便端着早膳往苏老太太的院子去了。
苏卿并不知道这个小插曲,在听到丫鬟说她爹让她去奶奶院子用饭时,她就猜到让爹去参加科举的事多半成了,接下来就是聘请掌柜的事了,苏卿从条案上拿过一个匣子,从一沓厚厚的纸张中抽出几张纸收进袖子里,才领着瑶光出了院子。
当看到那个对她笑得温柔的俊朗中年男人时,苏卿突然有一种鼻子酸酸的感觉,开口唤了一声,“爹。”
苏治长长一叹,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是爹误会你了,上次骂你是爹的不是,昨晚我也跟你娘商量了,爹准备跟璨哥儿一起参加今年的乡闱,铺子里的生意就交给你了,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就来问我。”
苏卿眼里的泪花闪了闪,终究没让它落下来,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我不会让爹失望的,爹也要努力。”
苏治一笑,“嗯,咱们父女俩一起努力。”
苏老太太看得一脸欣慰,朝刘氏递了个赞赏的眼神,刘氏却温柔的摇了摇头,这件事情出力最大的是闺女,她根本没帮到什么忙,只是接下来的日子要好好准备了,夫君把重心从生意上转移,这府里的下人难免会担心,她得提前做好安抚工作才行。
苏卿用过早膳后从苏老太太院子里出来,直接过了垂花门,到铺子后头喊了声阿成。
阿成见是她,半点不敢耽搁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活,迎了上去。
“大姑娘你找我?”
苏卿淡淡一颔首,拿出了她从一沓厚厚的纸中抽出来的几张纸递给他,问道:“你知道写这张东西的人在哪里吗?能不能去约个时间让我跟他见上一面。”
阿成只能看懂上边几个浅显易懂的字,但字迹的好坏他还是能分辨的,看见这张纸他也是惊讶了一番,没想到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也能把字写的这么好看,一听苏卿的话却有些犯难了,“大姑娘,这都是那些打手中的一个头头给我的,具体都是谁写的我还真不知道。”
苏卿眉头微皱,又问道:“上次救我爹的时候是你亲自挑的吗?你全部都见过吗?”
阿成点点头,虽然也有那些人介绍的,但是他确实全部见过。
“那这一次你可看到有陌生的人加入?”
阿成支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突然道:“有的有的,那人斯斯文文瘦得跟柴火似的,原本我是不要那人的,可他说一天只要五十文钱,我看着便宜,又想着多一个人好办事就答应了,大姑娘你要是不问我都想不起来,你找的就是他吗?”
苏卿就知道,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是不可能写得这样一手好字的,看来就是这个人了,“应该是他了,你再去城南一趟,请他到福意轩来见我一见。”
苏卿朝瑶光看了一眼,瑶光连忙拿了一个装着银饼的荷包递给她,“这个是打点的银子,里边的碎银子是你的酬劳。”
阿成这回却没要,大姑娘前几次给他的银子加起来都能抵他大半年的月钱了,他怎么还能要,他使劲摇了摇头,道:“大姑娘你收着吧,城南那些人就盼着姑娘能时不时给些轻松又好赚银子的活儿呢,我一去他们肯定会好生招待我,应该也不会瞒着那个男人的事,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吧。”
苏卿淡淡一笑,“那好吧,不过这事有点急,你现在能脱开身跑一趟吗?我帮你去跟我爹告个假。”
“这时辰,城南那边还没开市,得过了饷午才行。”
苏卿点点头,让他过了饷午就去,她会帮他告假的,阿成憨憨一笑,转身走了。
苏卿让瑶光去跟苏治说一声,自己则回了院子,不多会瑶光就回来了,但却不是空手回来的,瑶光笑眯眯的走进来,扬声道:“姑娘这是老爷给我的账本,说是让你先看看,熟悉熟悉,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再去问他,他今天一天都会在铺子里,还有阿成的事,老爷已经批了他下午的假了。”
苏卿自把打算跟苏老太太和刘氏说了之后,林妈也从瑶光的嘴里知道了这事,听见这声她连忙走出来,不敢置信的看着瑶光手里厚厚的账本,“天啊,老爷真的答应让小姐做生意了?”
瑶光把账册放在书案上,脸上的表情可神气了,“当然了,这账册都拿过来了,那还有假,现在姑娘可不得了了,管着铺子里的生意那姑娘手里得流过多少银子啊,天呐,这样想想姑娘真是太厉害。”
瑶光目光灼灼的盯着苏卿,眼里的崇拜之情快要满溢出来。
苏卿笑着嗔了她一眼,才郑重其事的道:“这权利的背后代表的是无形的责任,一旦我接手了铺子就肩负着养活一家子老小的责任,一个不小心可是会成为罪人的,没你说的那么简单。”
瑶光一怔,心情忽的有些凝重,姑娘才十四岁,她真的可以打理好铺子吗?瑶光不是不相信苏卿的能力,只是这个担子太重,重得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娇艾能挑得起的。
林妈也是一脸担忧,但是一想到苏治也在家,实在不行的话姑娘还是有退路的,倒也不用这么害怕,想到这她心里也松了口气,见苏卿打算开始研究账本,便去给她沏茶。
然而苏卿才看了一页,还没翻过去呢,院子外边就传来了几道喧哗之声,苏卿抬起头,让守在一旁的瑶光出去看看,林妈却已经说道:“姑娘,是庞家堂姑娘来了,她说要见你一面。”
林妈在心里嘀咕,这庞家果然是权贵之家,一个堂姑娘居然也恁的气派,身后一溜儿的丫鬟侍候着,一身高贵的奢华气远远都能感觉得到,她家姑娘若跟这样的人家交好了,日后还有谁敢轻易的看轻她去?
苏卿一挑眉,说道:“沏茶备糕点,让庞姑娘进来。”
“诶。”
庞慧是激动的,激动得头脑发热一个劲儿的说要去苏家,一众婢女见她情绪不稳定也一个不落的跟了过来,浩浩荡荡的*个婢女跟在她身后惹来了苏家上下驻足观看,却也只是看看而已,这样一看就知道有钱有势的姑娘她们是不敢对她指指点点的。
苏卿的屋子向来是色彩亮丽,到处充斥着少女明媚青春的情怀,可自从那次摔到后脑之后,她就撤了那些粉啊红啊的颜色,一律换成蓝色和纱青色,布置的很是雅致。
就算是脑子里被心事占满的庞慧也多看了两眼,对苏卿的好感也多了两分,“你们在院子里候着,我跟苏姑娘有话说。”
佳音不放心的看了看她,见她一脸的不容置喙,忙点头转身并带走了跟过来的几个丫鬟出了屋子。
苏卿见状也朝林妈道:“府里的人怕是要大惊小怪了,乳娘出去说说。”
林妈应道:“诶。”
苏卿这才从官帽椅上起身,绕过书案,走到茶几旁的圈椅上坐下,朝她旁边的座位比了个请的手势。
庞慧从一开始的激动折腾到现在也冷静下来,她坐在椅子上,吸了一口气,很是感激看向苏卿,道:“你说的没错,傅仪生他真的给我回信了。”
她手里攥着一封薄薄的信,因为太过激动而抓得皱巴巴的,手心的汗水在信封上泅开一朵暗色的花。
苏卿则不紧不慢的拨弄着宝蓝底金黄菊纹的茶盖,杯子里沏的是上等的云仙茶,一泡滚烫的热水冲下去,饱满青翠的茶叶如旋流一般在白瓷的杯底浮浮沉沉,似那远山云雾中露出半面蓊郁的绿林,乘云踏雾,云蒸霞蔚。
冲出来的汤色嫩绿,味甘醇香绵,最受一些贵人追捧,但她们家的铺子却没用这种茶,不仅因为价钱太高,没有货源也是原因之一。
她吹了口气轻轻的呷了一口,才开口道:“嗯,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这岂止是个好的开始,简直是大大的改观了,以前的傅仪生可是从来不给她回信的,庞慧一个多月的沉郁心情被这封信一扫而光,被苏卿这么一肯定,心里更是雀跃不已。
片刻之后,她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底的一番躁动,说道:“那你说,这次我该回些什么?”
“你先说说他信里回了什么。”
庞慧微舒了口气,傅仪生的回信虽然只是寥寥数语,但毕竟是写给她的,这种亲密的事情,她实在是不大愿意给苏卿看,不过要是用自己的话转述一遍,这种感觉则好的多。
“他那人话不多,也是草草说几句让我不要胡思乱想,好好跟长辈们相处而已。”
傅仪生让庞慧不要胡思乱想,这便证明他是不想庞慧更他完全断绝关系了。
她想想八年前因为接触了贺彦之后,她对庞家的事也或多或少的知道了些,庞慧只在定州住了三个月就被他的兄长接回去了,听传言说傅仪生还答应娶她为妻了,现在庞慧已经在定州呆了一个多月了,依照傅仪生的本事多少该察觉到庞慧的重要性了,不然又怎么会突然对她和颜悦色起来?
不知内情的庞慧还以为是她的信起了作用,那样的男人如果不是关乎到自身利益,他又怎么会突然对一个女人改观?苏卿暗自嘲讽的笑了笑。
庞慧见她沉默不语,忙问道:“他这话是不是太冷漠了?他都不关心我过得好不好,只一个劲的让我跟她们好好相处……”一想到情郎完全不顾她感受的建议庞慧就是一肚子的委屈。
苏卿笑笑:“你也说了他寡言少语,能跟你说这些已经不错了,你还指望他长篇大论?”
庞慧一想也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转移了话题,“那我这次要怎么写?庞家的人并没有表面上对我那么好,如果跟他说了,以他现在对我的好感来看,会不会疼惜我多一些?”说着她已是双颊微红,跟苏卿请教这种事已经是惊世骇俗,她现在居然还跟她讨论上了,她真是连羞耻心都没有了。
庞慧想到这心里有些微微泛苦,不过在那巨大的喜悦面前,这些苦涩根本不算什么。
苏卿却没点头,反而问道:“听说你兄长在翰林院任编修一职?”
庞慧先是愣了一愣,才道:“嗯,是啊,这个跟傅仪生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翰林院职责之一就是论撰文史,纂修实录,你曾经也有才女之称,何不说你在收集资料将来好呈给你兄长参阅?定州虽然庸俗,却是最能证明我国民富国强的最好范例,也不是完全不能入眼,如此巧妙的心思,他若知道了也会讶异你的博学和聪慧,何乐而不为呢?”
庞慧惊讶于苏卿的与旁人不同的想法,她不否认这事传出去会给她带来巨大的利益,但是傅仪生明明已经愿意给她机会了,她这么不冷不热的,不会让他觉得不知好歹吗?
“他那人耐心本就不多,我这样不咸不淡的应付他,他要是恼了我们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吗?”
苏卿冷笑,“你不是说傅仪生太过冷漠让你感觉不到半点情义吗?你又何必凑上去诉衷情,让他发现你还痴恋于他,那才是浪费了先前的努力。”
庞慧这才明白了苏卿的意思,她可以痴恋他,却不能表现出来,她现在是一个被家族舍弃,被情郎厌弃已经认命的女子,怎么还能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的喜欢他。
庞慧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知道该怎么写了,今天还好我来了,不然怕是又要被打回原形了。”
“只要你明白以你现在的情况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好。”苏卿呷了一口茶,淡淡的道。
庞慧感觉自己就像完成了一个艰巨的任务般,在一番艰苦的战斗后迎来了无尽的轻松和喜悦,她放松的坐了下来,拿起茶盏品了几口,目光扫到苏卿身上时,她停了一停,抿抿唇道:“你,可有要我帮忙的?”
苏卿这一回没有拒绝,“四年一届的博茶商会快到了,我希望你能去。”
庞慧因为怕面对众人异样目光的原因,除了几次非去不可的宴会外,她都是呆在庞家足不出户的,所以苏卿会这样要求也不奇怪,而庞慧除了在有关傅仪生的事情上会犯糊涂之外,其余的事她还是很聪明的,听苏卿一说,她立刻就知道所为何事了。
“你想让我帮衬你家的生意?”
苏卿点点,庞慧却微微皱了眉,苏卿看见她眼底的犹豫,笑道:“借别人的势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让对方的嘴巴帮自己宣传是最下乘的方法,我不会这样做的,再说了你的名声也关乎着我的利益,你的名声要是臭了,对我也没有好处。”
庞慧有些不好意思,苏卿虽是带着目的接近她的,可是对方也不予余力的帮了她的忙,她连件小小的事也瞻前顾后,实在是像极了她所说的那种瘠人肥己的人,但她是有朝一日要回庞家的人,若不谨言慎行,将来惹人诟病受罪的还是她。
苏卿的理解让她很是感激,她转头真心的跟苏卿道了句,“多谢。”
苏卿笑笑,没有回话,一个多月后她就会回到京城庞家了,傅仪生最终还是会娶她为妻,无论有没有她的信,结果都一样,她让庞慧写信不过做做样子让庞慧对她越发感激罢了,如今她的感恩,是她乐意看到的。
庞慧没坐多久就起身告辞了,在出外屋时,她见到了一个身穿桃红色折枝花卉长袄,青绿亮缎马面裙的美妇,她容貌秾丽明艳,跟苏卿有几分相像,庞慧猜到了她的身份,鉴于对苏卿的好感份上,她客气的称了声,“苏伯母。”
刘氏讶异于她温和的态度,连忙说道:“庞姑娘客气了,这就要走了吗?不再多坐一会儿?”
丫鬟们被庞慧的阵仗惊动,连忙禀报了刘氏,刘氏担心庞慧是来者不善,急忙的过来想帮女儿一把,谁知对方态度这么客气,她倒是白担心了。
苏卿从庞慧身后走出来,笑道:“庞姑娘匆匆忙忙出来怕是让庞家人担心了,也不好在咱们家呆太久,我正送她出去呢。”
庞慧笑笑,“是啊,今天突然前来拜访是我太过粗心了,只是我还要回去跟祖母解释,今日的冒昧打扰只好来日再给您赔礼了。”
刘氏和气的笑了笑,“不妨事的,既然这样就快回去吧,省得庞老太太担心。”
庞慧娴静的点了点头,苏卿朝刘氏安抚一笑,即抬步去送庞慧了。
苏卿本以为刘氏会向她要个解释,谁知等她回来时,刘氏已经走了,即开口问了一句:“瑶光,我娘呢?”
“哦,壑哥儿的乳娘孙氏跟夫人告了一天假,夫人说是担心壑哥儿就先回去了。”
苏卿挑了挑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她注意着些前院的动静,便回到书案继续翻看账本。
苏卿以前就有管理茶铺的经验,所以看账本对她来说并不难,但让她苦恼的是,她以为有爷爷留下的家产,就算他爹再怎么不会做生意,再败家都好,那余钱也够她做几笔稍大一点的生意了,谁知情况根本不是这样。
账上一堆的烂账欠账,那些年代久远的是根本追不回来的了,还有些个是故意赖着尾数不还的,不光这些,苏卿看着近来的好几笔买卖,少则千八百,多则一二万两,零零总总的有好几单生意根本没还半分钱。
往前翻这种先用了她家茶叶再慢吞吞付钱的也不是没有,虽然态度欠佳,可买卖一直做下去倒也无妨,可有一些人估计是仗着她爹好说话,一笔账拖拖拉拉到一年半载才还清,要是这样就算了,可那人跟她家不是只有一次的生意来往,笔笔如此可想而知被他借口忽悠过去的银子有多少了,苏卿粗略的算下来都快有四万两了。
她拿了一张白纸把欠账的那些人的名字通通写了下来,去掉了几个根本没可能追回欠债的人,剩下的一些欠她们家最少的都有两千两银子,而那个态度恶劣,怙恶不悛,欠她家四万两的人排在了第一位,同是茶商的陈柄。
苏卿玉骨般的手指敲着光洁的书案,想了想决定了就先拿这个陈柄开刀。
饷午,苏卿在小憩了一会儿之后,瑶光便撩了帘子进来说道:“姑娘,阿成说了,那人现在就在福意轩的包间里的,你要去见他吗?”
苏卿把对襟褙子的系带打了个结,问道:“怎么这么快?阿成怎么说的?”
“他说他一到那儿就看见那个男人了,许是家里急着用钱,听了阿成的话之后什么也没说就跟着来了,阿成不好把他带进府里,便在福意轩开了个雅间。”
苏卿坐在妆台前,从里层里边拿了一些碎银子和几个银锭,起身把一些碎银给了瑶光,道:“阿成想来是自己掏了腰包,你呆会儿把这个拿去给他,我让李叔把马车驾出来,在门外等你。”
瑶光见她没有把自己留在府里的意思,忙点点头,收起了银子,帮她梳了个发髻,跟林妈打了个招呼即走出了院子。
苏卿在马车里坐了一会儿,瑶光便回来了,笑嘻嘻的说:“阿成那傻小子原本还不要的,硬是让我给塞了过去,虽然他憨头憨脑的,却也知道姑娘的好……”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苏卿看她一脸的恶趣味,就知道泼辣的瑶光肯定没少整那老实的阿成,其实阿成老实又任劳任怨,也是个好男人,苏卿突然有了想把两人送作堆的想法,可看瑶光一脸得意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她虽有心,可瑶光对阿成还没有那个意思,还是慢慢来吧。
让瑶光跟掌柜说了阿成包下的那间雅间,小二笑眯眯的领着苏卿上去,苏卿进去时,一个穿着浆洗得发白的青色直身的男人从鼓凳上站了起来,浓密的眉毛,明亮的眼睛都可以看出这个人相貌不差,但是因为太过消瘦,那份俊朗被突出的颧骨破坏了不少,显得很是寒酸窘迫。
姚沛良看着这个走进雅间的娇艾,出乎他意料的年轻和美丽,那样娇嫩明艳的容貌,像风中的花一样灿烂,顾盼间的风姿像灵动的丝绸,柔柔软软的缠绕住人心,让人一动一滞都只为她。
他微侧过目光,温和的一揖,道:“听贵府的伙计说姑娘你有事找我?”
苏卿微颔首,又拿出了那几张纸,摊在雅间内的圆桌上,堪比美玉的指尖在米黄色的菱花桌布略略划过,给人一种旖旎的软腻之感,姚沛良没有再被她影响,目光很正常的看了一眼,就转开了目光看向那些纸,他一愣,说道:“这是我写的,姑娘找我可是因为写的不对?”
苏卿笑笑,“没有,只是在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中,有先生这样心思细腻,条理分明的人很难得,所以就来见上一见。”
姚沛良听她只是为了这个理由要求见他,心里有些遗憾,却依旧笑道:“姑娘客气,在下姓姚名沛良,先生一称实在是愧不敢当,只是以前读过些书罢了。”
苏卿优雅落座,朝他比了个请的手势,姚沛良客气的一颔首,撩开袍子在苏卿对面端端正正的坐下,态度温和不谄媚,恭敬而不卑微,苏卿看在眼里,又对他肯定了两分。
“姚先生有这般才华何不去参加科举?混在城南这种三教九流之地着实可惜了。”
姚沛良见她不改口,也不再纠正,听见这话,他没有半点遗憾的笑道:“我志不在官场,只愿这样平平凡凡的过一生就好,隅居在城南也是因为那里人群杂沓,只要肯出力肯动脑子便能比寻常地方挣的钱多。”
苏卿抿了一口茶,问道:“先生家里急需用钱?”
姚沛良一叹,眼里有化不开的担忧,“是啊,家中妻子病重,药钱昂贵,只能钻研些法子好多挣些银子,说到这个,我还真要感谢姑娘,不然我的妻子就救不回来了。”他长叹一声,又道:“下次姑娘如果还需要请人做这些,能否也让在下出一份力,我虽不才,但是识人断事这方面还是有一些独到见解的。”
他能看出苏卿的身份非富即贵,听说这样的人最喜欢耳听八方,掌握各路消息,他想苏卿还是有可能会再要他们帮忙的,所以才有这一说。
“我也是这个意思,正巧我铺子需要一个掌柜,不知先生可有意来助我一臂之力?”苏卿温和的笑道,瑶光则是愣了愣,她正纳闷姑娘是为什么要见这个男人呢,原来是要请这个人去他们铺子里当掌柜,但随随便便就找上他,会不会太草率了点?
姚沛良愣了半饷,一是诧异苏卿居然是为了聘请他做掌柜而来,二是惊讶这么个娇娇弱弱的少女居然自己掌管铺子?她会做生意?
姚沛良察觉到自己的眼神有些质疑,连忙低了低头,缓了片刻才道:“敢问姑娘家是做的什么生意?如果在下不能胜任,我绝对不敢耽误了姑娘。”
苏卿暗自满意的点点头,这人虽然急着挣钱,却还能理智的说出这一番话,可见是个有良心且不贪财的正直之人,“我家是茶商,先生不用着急,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
姚沛良松了口气,愉悦的笑道:“如果是其它我倒没那么大把握,但是茶叶不同,我祖籍奉西,那是有名的产茶胜地,虽然我家不做茶叶生意,但是因为家境清贫的关系,我经常去茶庄做工,所以对这一方面了解不少,这么多年也在定州不少茶商手下做事,要不是家中妻子病重,我兴许会一直做下去,既然姑娘如此诚意来请,我自是不会拒绝的。”
苏卿挑了挑眉,奉西啊,这可是个好地方,听见姚沛良开口应允,不由一笑,“那就好,只是听你说家中妻子病重,如今可好些了?你可抽得开身?”
姚沛良有些无奈,叹道:“她的病需要钱医治,我照顾她已经花尽了家中的积蓄,再这样下去不仅她无药可医,我也要饿死了,便是她身边离不开人也没办法了。”
苏卿大概了解些情况就够了,人家的私事她不方便探究太多,便点了点头,跟他说了一些掌柜的份例,并说了让他安排好家中的事早些到铺子里熟悉环境之后,她拿出一个十两重的银锭放在他面前,低声说了几句。
姚沛良惊讶过后,问道:“姑娘就这么信得过在下?让你家的伙计去交待这事也是一样的。”
苏卿没有说什么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那一套,而是道:“你不过在那群打手里露了几次面就得到我的看重,他们怕是不服,若是通过你给他们施些恩慧,他们一定会反过来感激于你,反正这种事以后说不定还会有,这方面就交给你了。”
姚沛良本来还有些小觑的心思,如今她一番话说下来,让他看见了她娇娆的外表下,一颗细腻又极会揣摩人心的玲珑心窍,这样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少女,真是少见。
“东家的吩咐,我自当尽心尽力完成。”
苏卿笑笑,不再多说什么便让他先离开了,姚沛良再朝她一揖,路过瑶光身旁时还友好的朝她点了点头,便出了雅间,瑶光嘀咕道:“姑娘挑的这个姚掌柜还挺有礼貌的嘛。”
苏卿在雅间坐了一会儿才起身,接手铺子的事她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不论她再会算计都好,在这个世道,女人在后院可以被男人疼爱尊重,但是在生意场上或多或少的会受到歧视鄙夷,她不想让铺子的生意受影响,而且经过这一段时间之后,她越来越觉得在暗处的她更能施展手段,就像贺彦一样,伪装自己甘愿成为贺敏身旁的陪衬,背地里却处心积虑的谋划一切,不择手段,心思狠辣。
苏卿出了雅间,走在二楼的雅致透着奢华的长廊上,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平时冷清的过道竟有不少人进进出出,且大多是男人和随侍同行,苏卿微微皱了皱眉,瑶光见状忙走到她身旁,帮她挡住过往的人探究的目光和不必要的接触磨擦。
突然吱呀一声,一处门扉从里边被打开,几个歪歪斜斜的身影似乎正要从雅间出来,苏卿原本走在里面,见状连忙快走两步往边上避了一避,谁知这时从后边走过来一个高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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