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立即出列,小心翼翼的抱起苏语,让王毅白带路,一行人风风火火的往医馆赶。
苏卿说什么也要跟去,闵嵇见她哭得眼泪汪汪心疼得不行,一路说着哄着好歹把眼泪止住了,但一到医馆还是急急忙忙的往里冲,把闵嵇担心的就怕她磕着碰着,一直紧紧盯着半点也不敢松懈。
一家人出门吃饭一辆马车根本不够,苏治雇了三四辆马车停在外头,刘氏吩咐绿意去跟苏老太太和丈夫说了一声,并叮嘱她把幼子带回苏宅后,亦上了马车往医馆赶去。
医馆里专门有让大夫诊治的地方,所以苏卿只能隔着一道帐帘,不安的等待着。
闵嵇跟药童要了盆温水,把帕子打湿,走过来帮苏卿擦着手上的血渍,苏语被摔得遍体鳞伤,头上就有一个明显血窟窿,全身的血几乎都快流干了,苏卿那般抱着她,手上身上到处都是血迹,就连脸上都沾了一点,整个人显得凄惨又狼狈,这也是为什么闵嵇看见她的时候会被吓掉半条命的原因。
苏卿有些失神的看着满是鲜血的双手,她汲汲营营为的还不是让家人好过一些?幸福一些?如今苏语遭此大难,让她有一种疲惫的无力感,仿佛她努力这么久根本就是做的无用功,钱财权势,在生命面前一点作用都没有。
“乖,别想那么多,这不关你的事,你不用这么自责。”闵嵇亲了亲她的鬓角,柔声说道。
苏卿没有说话,应该说,她开不了口,眼看着至亲受伤而无能为力的感觉能轻易将坚强的她击倒,她怕一开口又是泣不成声,因为她感觉到了,苏语正在渐渐的离她而去,不是生离,而是死别。
刘氏苏治等人陆续赶到,各自安慰了几句便相对无言了,这种情况下没有人还有心情说话,都是沉闷的坐在边上焦急的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苏卿在这种等待中彻底心冷了,然而无人能感觉到她心境的变化,只是在抬头间看见那道呆坐着一动不动的身影时,才摇头一叹。
子时一过,年过半百的老大夫才从里边走了出来,苏治急忙上去,问道:“大夫,我那闺女怎么样了?没事吧?伤得重不重?”
这一连串的问题接连问出来,可见他内心的着急,老大夫脸色也有些发白,眉头依旧皱着,但表情倒挺乐观的,“说来这姑娘也是命不该绝,方才的生机险险断了,可最后还是挺过来了,身上的伤虽然严重,可休息两三个月就能好,总的是没什么大事,只要不是高烧不退就好。”
闻言,众人的心都放回了肚子里,刘氏靠在丈夫的肩头,可算是能顺利的喘口气了。
苏治心里的大石放下,给大夫送了一个丰厚的红封,医馆里人到处打点了一下,让个医女跟着苏语,因着苏语伤势太重不适合移动,便没急着把她送回去,叫来依依和秦氏等人照顾她,这一番忙活下来,时间已是深更半夜。
因着先前喝了酒,苏治是担心苏语才强撑了那么久,这一坐下来就有些头晕目眩,刘氏虽不放心苏语,可家里老太太等人还等着消息,丈夫身体又不适,医馆也不是个好呆的地方,便扶着丈夫回去了。
只是临走前问了闺女一句,苏卿却说要守着苏语,刘氏无奈,只道了句累了就回去歇息,便上了马车。
秦氏两人看着浑身裹着纱布的苏语,默默的哽咽流泪,当问及为什么会摔成这个样子的时候,苏卿道了句是她不好,依依自动脑补了一下当时的画面,对苏卿有些怨恨起来。
她想着肯定是苏卿让她家姑娘当了替死鬼,不然为什么姑娘伤得那么重,她除了浑身是血之外什么事儿都没有?
秦氏虽没她那般怨恨苏卿,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看着苏卿呆在这里,一时就像被一团棉花堵在了胸口,憋闷得不行。
苏卿只是静静的看着苏语那张惨白的小脸,没有说话,闵嵇站在一旁,将二人的神情看在眼里,眼里闪过一道阴鸷之色。
当五更的梆子一响,看着苏卿还是静静的坐在那儿,闵嵇担心不已,上前道:“卿卿,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苏卿摇摇头,“没关系,我再坐一会儿。”滴水未沾,又因为太久没说话,苏卿的声音有些嘶哑,闵嵇心疼得不行,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抱起她就往外走。
苏卿挣扎道:“闵嵇你放我下来。”
“不放,你要回去休息了。”
秦氏古怪的看着两人的背影,总觉得这两人有些不太对劲儿,依依却吐了口气,“终于走了,那个大少爷真是阴沉,呆在他身边连气儿都喘不过来。”
秦氏被这话打断,看着苏语凄惨的模样,也没了去探究那两人秘密的心思。
闵嵇没有把苏卿带回苏宅,而是在医馆附近找了间客栈住下,让小二准备洗澡水,那掌柜看着苏卿身上的血迹,有些胆战,但一听她嘴里嚷着要去看妹妹,心里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杀人犯就成,朝小二使了个眼色,小二麻利的带着二人进了上房。
一进房间,闵嵇便把闹腾的苏卿压在门上,吻了个昏天黑地。
看着苏语差点把命都摔没了,几乎可以想象得出当时情况凶险,要是那人换成苏卿……他几乎不敢想下去。
感受着内心深处的恐慌,闵嵇控制不住的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激动的吻着她的身子,却在触及她腰间的某物时,不甘的吼了一声,苏卿得以解脱,偷偷的松了口气。
这葵水来得真及时,要不然今天非得被闵嵇折腾惨了不可,不过被闵嵇这一打搅,苏卿也没有嚷嚷着要去陪苏语了,待小二把水送过来后,乖乖的任由闵嵇把身上的血迹洗了,她被伺候得心安理得,可苦了闵嵇,盯着那晶莹如玉的身子馋得眼都红了。
苏卿清清爽爽的上了榻,一沾上枕头,困意便席卷而来,闵嵇简单的收拾一番之后,随即躺了上去,可浑身憋着火的他哪有睡意,脑子里就想着从这小妖精身上占点便宜,可一见她闭着眼睛呼呼大睡,眼下还有一道淡淡的青黑,心头一软,便不忍折腾她了,把她搂在怀里齐齐睡去。
王岳翎躺在榻上小憩了一会儿,睁开眼时,看着窗外还黑漆漆的天色,问了一句,“那个丫头的伤势怎么样了?”
这话倒不是真的在意苏语有个好歹,他在意的是苏卿会因为苏语的情况而对他的态度产生转变,这话王毅白一听就明白了,开口道:“听说还在诊治中,不知道怎么样了,毅蓝已经去打听了。”
这么久都没救过来,可见是凶多吉少了,王岳翎眉头一蹙,多半也是觉得不好了。
片刻之后,王毅蓝走了进来,看见醒过来的王岳翎有些怯怯,王岳翎横了他一眼,冷冷道:“如何了?”
王毅蓝被那眼神看得急促不安,却道:“听药童说没事了,救过来了,休养几个月就好了。”
被摔得那么凄惨,哪是他嘴里说的那般轻描淡写,休养三四个月也算是重伤了,还不知道有什么后遗症呢,不过人没死就好,王岳翎的脸色好多了,不过看着他的目光还是有些不善,“苏卿呢?她怎么样了?”
“听说还在那守着。”王毅蓝想起空旷的街道旁停着那辆孤零零的马车,小声的说了一句。
“那个男人可离开了?”
那个男人?哪个男人?王毅蓝狐疑的抬头,王岳翎不耐的道:“苏卿的义兄。”
“哦,他啊,没有,应该是跟苏卿在一块。”王毅蓝有些奇怪,爷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闵嵇出现的时候,众人都被那血腥的场面吓得不轻,连王毅蓝这个杀人如麻的人对一个小姑娘摔成那样也有些愣怔,所以那话只有靠苏卿最近的王岳翎听见了,他是何许聪明的人?他早在很久之前就察觉到闵嵇对苏卿有意了,他心系的女人出了事,会急得乱了心神也不奇怪,可那声称呼如此亲昵,要说苏卿没有回应他的感情,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那么只能说这两个人彼此倾心已久了。
或许还不止是倾心那么简单,苏卿这朵妖花如果没有男人灌养怎么会开得那么妖媚?
王岳翎的心情很复杂,想到这个可能,他的心就极为不舒服。
就像一件东西,你开始只是对她有点新奇有点兴趣而已,可一旦发现这东西渐渐抢手起来,你便忍不住要去较量掠夺,在你洋洋得意以为占尽上风的时候,突然有人站出来宣布了东西的归属权,你总以为你是赢面最大的那个,却不知道这东西从来就不属于自己,这种得而复失的心情让人的心都空了一大块,脑子里总会有一种把她抢过来填满心头空虚的强烈*。
王岳翎向后一躺,任由心头的空洞在翻滚,眼神却冰冷的骇人,房间内的二人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一时心里有些惶惶不安,纷纷猜测难道是跟这最后一句话有关?
在医馆呆了三天,苏语退了烧,暂时稳定了伤势之后被送回了苏宅,只是在清醒之后,什么也不记得了,还时常看着一个地方发呆,沉默寡言,让众人担忧不已,不过没变得比以前更傻,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八月份的天气一会儿晴,一会儿阴,不过不管天气再怎么阴晴不定,还是不能阻止苏家的喜事,坐落在西大街的茶悦坊分店,今天正式开张了。
自茶场那边稳定了之后,苏卿便着手准备开分店的事,两个多月间,在外她忙着选址,跟曾经修葺过茶悦坊的张老师傅一起探讨该怎样把分店装修得富丽堂皇,一边挑选伙计放在铺子里让姚沛良训练一段时间,一边寻找能担当她新店掌柜大任的人选。
可找个有能力又信得过的掌柜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苏卿在外奔波许久,急得嘴里撩了一圈的水泡都只能无功而返,好在关键时刻姚沛良把已经治好伤的妻子拉了过来,周琪是个眉目清秀的女人,可跟她温婉的五官不同的是这人的性格有些冷,不太爱说话,但是沟通了一会儿,苏卿便发现这女人的头脑不差,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够冷静,跟姚沛良比起来,她就显得有主见多了,见识了他妻子的能力,苏卿二话不说的便敲定了掌柜的人选。
生意上了轨道,众人的目光也从她转移到她的‘义兄’闵嵇身上,反正新店的事她已经仔仔细细的布置好了,接下来只要按着系统走经营起来就可以了,外边有闵嵇撑着门面,苏卿忙了这么久,也乐得清闲呆在宅子里。
至于她爹,明天就是八月初九了,准备了四个多月就是为了明天的秋闱考试,他现在正紧张着呢,连新店开张都没有出去,一直呆在房里巩固知识。
“姐姐。”苏语见苏卿过来,低下头小声的喊了一句。
如果说这两个多月中有什么最让人意外的事,那就是清醒过后的苏语不仅不傻了,渐渐的竟然口齿伶俐了起来,有时候一句话说出来,有条有理明明白白,再不是以前颠三倒四古里古怪的模样了,只是性子跟以前也是天壤之别,以前蹦蹦跳跳一刻都不肯停下来,现在安安静静的一个人能坐一中午,让众人奇怪不已,不过不傻了就是好事,可把苏老太太和刘氏乐坏了,接连去了两次大鸿寺还愿,对王毅蓝这个罪魁祸首的敌视也轻了不少。
苏卿淡淡一笑,“怎么又出来吹风了?大夫说你还没全好,最好别吹风的。”
苏语看着面前这张笑意柔和光华大盛的面庞,惊艳的呆住了,她这个姐姐真是太美了,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竟也可以美到这种程度,连她一个女人都惊艳得无以复加,要换成男人还不得扑上去?
时间一天天的流逝,苏卿一天天的成长,现在的她跟半年前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区别,夺人心魄的小脸上嵌着一双宝石般漆黑魅惑的眼睛,顾盼间水光盈盈,密扇般的睫羽轻轻一扇,几乎能将人的灵魂吸进去,特别那微挑的眼角仿佛带着靡红的妖色,只要看上一眼便喉咙干渴,燥热难耐,这一双风情万种的眼睛本该出现在成熟美妇身上,可苏卿诱人的地方就在于,拥有这么一双妖魅的眼睛,她的容貌却是出人意料的粉嫩逼人,小巧的鼻子,红通通微翘的小嘴,白嫩得似能掐出水来的小脸,娇娇嫩嫩得让人怜爱不能,还不说她迷人饱满的胸乳和浑圆挺翘的丰臀,这般曼妙的身姿风骚的体态,简直是勾魂荡魄,媚骨天成的绝色尤物!
苏卿伸手撩了撩她的发丝,嗔道:“这张脸你也不是没见过,还能看呆了不成?”
苏语回过神来,有些脸红,低下头不好意思的道:“我醒来时,姐姐不是还蒙着面纱吗?再说姐姐本就长得美,我会看呆也是正常的。”
苏卿本来想戴上面纱的,可那时天气闷热,再透气的面纱蒙在脸上在太阳底下走一圈也得闷出汗来,有几天还被闷出疹子来,看着她脸上起了疹子,闵嵇好不心疼,将那些面纱扔得远远的,还勒令她不许戴,苏卿无法,只能照做。
蒙了那么久的面纱,府里的下人都快忘记她长什么模样了,前阵子摘下来时也让下人们惊艳了一回,苏卿摸摸脸,有些懊恼,这脸会蜕变得这么快跟闵嵇频繁的灌溉脱不开关系。
这男人简直就像是八辈子没碰过女人似的,刚开始因为在府里不方便的时候还收敛了一点,可后来也不知谁给他出的馊主意,竟在外边置了一处宅子,一有时间,不管白天黑夜硬是用各种借口拉她出去鬼混,这两个多月她会过得那么累,全部是他狠狠折腾出来的。
“姐姐,你在想什么?”苏语看着她半天不说话,便问了一句。
苏卿淡淡一笑,道:“没什么,我给你拿了花生芝麻煎饼过来,是新来的许厨娘的拿手绝活,听奶奶和娘说味道很不错,我便给你拿点过来。”说着便从瑶光手里接过提盒,把里边一叠飘着浓浓花生香味的煎饼拿了出来,依依吸了口气,道:“真不愧是许厨娘的拿手绝活,这饼好香啊,姑娘你快尝一口试试。”自苏语好了之后,依依和秦氏都感觉到了前途一片光明,也不再敌视苏卿了,对她的态度也比以前好了许多,很多时候都很给她面子。
苏语看着她眼里的关爱,心头一暖,却摇摇头道:“不了,我对花生过敏……”
苏卿身子一僵,眼里闪过一丝极快的痛意,依依则是笑道:“姑娘你说什么呢,你的身体好着呢,从来没对什么东西过敏过,你是太担心了吧,放心吧,一块煎饼而已,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的。”
苏语一惊,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她急忙往苏卿那看去,却见她垂着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心里有些不安,忙拿起一块煎饼想塞进嘴里证明些什么,手却被那温度烫了一下,她惊呼一声随手一甩,那饼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圆弧,啪嗒一下甩在苏卿脸上,旋即落在她的裙子里,苏卿被那温度烫得缩了下,赶紧站起来,瑶光忙抽出手帕擦着她油腻腻的脸,一边问道:“姑娘,有没有烫到?”
当拿开帕子亮出那道肉眼可见的红色时,她蹙眉道:“都红了,姑娘咱们得赶紧回去擦药才行,不然待会儿就得起水泡了,你脸上的伤才刚好怎么能又落下疤。”
苏语自看见自己把那饼甩到苏卿脸上时就暗道不好,如今见那脸都红了,忙愧疚的道:“姐姐,我不是故意的,要不去我房里擦药吧,我那有药。”
苏卿摇摇头,“不妨事的,让依依帮你擦擦手吧,别烫伤了,反正我院子离得也不远,现在回去来得及。”
说着便让下人们把那煎饼收拾收拾,领着瑶光回去了,苏语看着她的背影,心头暗恼极了。
晚上,闵嵇回来时就看见一个小人儿趴在大开的窗户前,呆呆的看着天上的明月,那妙曼的背影看得他心尖儿一荡,伸手一个打横便将她抱在了怀里,怜爱的亲着她的小脸,“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嗯?”
苏卿把头埋在他胸口里,闷闷的说了一句,“没有。”
闵嵇听出了她话里的低落,忙把那小脑袋从胸前挖出来,当看见那白嫩嫩的小脸上一块猩红的印子时,皱眉道:“怎么弄的?”
苏卿扭着头,避开他的质问,只淡淡道:“不小心烫到了。”
话才落下,身子便一阵腾空,苏卿看他这模样就知道去干什么,忙道:“擦过药了,过两天就好了。”
闵嵇没有说话,这小东西他都舍不得伤她一点半点,她倒每次弄得这受伤那受伤的,真是要心疼死他不成?
找来药膏后,小心的帮她伤口上了药,闵嵇这才狠狠的在她另外半边没有受伤的脸亲了一口,沉声道:“小东西,真是离开你片刻都不行,看来要把你绑起来拴在我的腰带上,有我时时刻刻看着你你才不会受伤。”
苏卿白了他一眼,“又没什么,你太大惊小怪了。”
明明是个鄙夷的表情,可换到苏卿身上,那妖媚的眼波一眨,如娇似嗔,欲说还休,让闵嵇半边身子都酥了。
他眼神一暗,忍不住将她抱起来,苏卿忙恼怒的推了推他,嗔道:“你走开啦。”
闵嵇见她一脸戒备,狠狠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不敢再多有动作。
“怎么了卿卿?昨晚没睡好吗?”刘氏正叮嘱丈夫记得吃饭,一回头就看见闺女一脸萎靡的模样,便问了一句。
被闵嵇骚扰了一夜,怎么能好?苏卿心里嘀咕着,脸上却笑道:“爹今天就要去考试了,我这不是紧张吗?”
苏治微微一笑,“你这丫头,我都没紧张你紧张个什么劲儿,放心吧,你爹我准备了这么久,这回一定能给你们挣个举人老爷回来。”
刘氏听得咯咯直笑,很是满意苏治的自信,正说着话呢,一个身着鹅黄刺绣小朵雏菊背心,白底淡黄滚边圆领中衣,白色红梅大印花百褶裙的明媚少女缓缓步进屋子,看见苏治等人便柔柔的唤了一句,“爹,娘,姐姐。”
“哦,是语语啊,身子好些了吗?”苏治见是她,心里很是欣慰,自从二女儿不傻了之后,他心里的大石算是彻底放下了,想着如今一家子健健康康,过着美满富足的日子,他便觉得很幸福,要是这次能考个功名,他这辈子算是了无遗憾了。
刘氏亦是问了一句,“要好好听大夫的话知道吗?你还年轻,小心别落下什么病根,将来受苦的还是你自个儿。”
“爹,娘,我知道了,我一直都有听大夫的话,大夫说我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可以四处走动了。”苏语低着头细声细气的说着,看见苏卿也在,忙走到她身旁,不好意思的道:“姐姐,昨天我不是故意的,你脸上还疼吗?”
刘氏还疑惑闺女脸上怎么又被烫了,听这了话才明白,当即就嗔道:“你个调皮鬼还是跟以前一样,下手没个轻重的,你姐姐脸上的伤才好,又让你添了一道,还好不严重,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刘氏的心自然是向着自己亲闺女的,只是看那烫伤不严重才没多责怪她,要不然她非得好好数落苏语一顿不可。
闵嵇昨晚顺带把那盒东西拿了过来,昨晚擦了一下,早上又擦了一下,已经不疼了,苏卿看着苏语被数落得头也不敢抬,便道:“好了娘,反正我也没事,咱们快送爹去考场吧,早些去也总比晚到的好。”
苏语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有些不安,苏卿淡淡一笑,示意她不用当真,见苏卿对她和颜悦色,苏语才大大舒了一口气,也回了个灿烂的笑,苏卿看着她嘴角的笑容,有些恍惚,随即扯了扯嘴角,微垂眸掩下了眼里的复杂。
苏卿的话提醒了苏治,当即也不敢再耽搁,提了篮子就往外走,苏璨早就在角门那等着了,见苏治出来,便笑道:“叔父,今天咱们两个可要好好加油了。”
“嗯,璨哥儿也是,你如此博学多才,一定能中解元的。”苏治哈哈一笑,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经过四个多月的相处,他早就把苏璨当成了半个儿子,不论是动作或语气都很亲昵。
苏璨正要答话,就看见他身后婷婷袅袅而来的少女,她着一身白底浅蓝滚边月季大印花对襟褙子,白色交领中衣,浅紫马面裙,头上绾着简单的发髻,只松松的插着两枝豆蔻花羊脂玉簪,简单至极的装扮,却掩不住从内而外散发的靡丽艳光,那美丽摄人心魄,让人无论如何都移不开眼睛。
看着她渐渐走进,苏璨心头扑通扑通的跳着,有些恍惚的唤了一声,“卿卿……语语,婶娘。”等名字唤出口,他才注意到她身旁还有刘氏等人,忙接着问候了一声,虽然有些尴尬,却还算礼数周到。
苏卿正要说话,余光瞥见一道高大的人影走了过来,那人身着宝石蓝雨丝风竹缂丝图案杭绸直裰,一头墨发梳得一丝不苟,只简单的簪了个翡翠东珠冠,但他五官立体,面庞英俊至极,俊眉乌黑浓密,一双神光冷邃的双眸冷酷骇人,鼻梁高挺,薄唇冷厉的抿着,身躯高大伟岸,步履沉稳矫健,浑身的气势似那初升的骄阳看似明烈如火,却还带着黑夜的冰冷,让人感受不到半点温暖,反倒像冰雪消融时般凛冽刺骨的寒。
即便呆在这狭小的后宅数月,也磨砺不了他身上的煞气,只是那抹杀伐的血腥之气倒是不见了,眼眸中多了一股令人安稳的沉着,就像一个青涩的毛头小子在褪去冲动和锋芒之后,稳重得似一座高山,给人一种他能够承担任何风雨的坚毅之感。
他在众人目光注视下,不动如山,只是在看见苏卿时,眼里闪过一缕温柔的光芒。
她腰酸背痛得不行,他却精神奕奕,神清气爽,苏卿心里嘀咕了一句,恨恨的转过头去。
刘氏看着闵嵇都到了,即催促道:“好了好了,先别说这么多了,赶紧去考场吧,有什么话等回来再说。”
苏治一点头也不多说,当先上了马车,苏璨跟一旁的米氏说了两句随即跟上,闵嵇骑上神骏的马,那流畅利落的动作更显得他英姿凛凛,英俊得叫人移不开眼睛,苏语便看得眼睛也不眨,赞叹道:“大哥好帅啊。”
闵嵇忽的一回头,她吓了一跳,脸刷一下就红了,谁知那眼神直接略过了她,直直定在苏卿身上,看了她一眼之后,才一驭缰绳骑马离去。
发现自己是在自作多情,苏语尴尬的低下了头,苏卿看在眼里,没说什么。
待李叔送完她爹回来后,苏卿打算去新店看看,苏语似乎猜到了她今天会出去,一直就没离开过她身边,闻言也说要出去逛逛,自她受伤后就在家养了两个多月,确实一步都没出过外院,苏卿见她左右没什么大碍了,让丫鬟去跟刘氏说一声,带着她和丫鬟一共四人出了苏宅。
一路上苏语似乎很激动,扒着车窗好奇的看向马车外的世界,那双灵动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盯着外边,时不时的发出一声赞叹,听着两个小丫头在一旁叽叽喳喳,也忍不住加入一起探讨,三人聊得热火朝天,将一旁闭目眼神的苏卿忽略了个彻底。
苏语正聊得兴致勃勃,似才想起马车内还有个苏卿,连忙朝她那看了一眼,却发现她正托着脑袋闭目养神,那双妖媚的眸子一合上,她的面庞便少了三分魅惑,多了三分纯净柔美,依旧美得让人心醉,这般安安静静的模样,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忍心打扰。
苏语见状忙朝身旁叽叽喳喳的丫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一瞧,看见一旁似睡着了的苏卿,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
苏卿是被摇醒的,她迷迷糊糊醒过来,就看见车厢里三双眼睛齐齐看着她,苏语担忧的道:“姐姐,你是不是很累啊?”
苏卿呵呵一笑,扶了扶鬓发,道:“没有,我只是不小心睡过去了而已,咱们到了吗?到了就下去吧,西大街是著名的小吃街,什么稀奇的玩意儿都有得卖,你们要想去的话就去逛逛吧。”
苏语眼睛一亮,忙点头如捣蒜,“到了到了,姐姐我们真的能去吗?”
瑶光当先下了马车,拿下张小凳,苏卿踩着小凳下来,回道:“可以,瑶光要是想去就跟着语语去吧。”
苏语一阵激动,下车后忍不住抱着苏卿的手依偎的道:“姐姐你真好。”
苏卿眼神闪了闪,只是淡淡一笑。
瑶光一摇头,小声的道:“我不去,我要陪着姑娘。”
苏卿就知道这丫头在想什么,“傻丫头,去吧,这铺子我都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语语可不常出来,要是错过这次,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得玩了。”
瑶光当然知道她家姑娘现在是越来越安静了,就算路过再热闹的街都不愿下去逛一逛,以前苏语蹦蹦跳跳时还时常有机会出来玩儿,自从她受伤后,她足足有几个月没上街逛过了,别看她在跟苏卿说话,心却早就不知道飞去哪里了。
依依这时候扯了扯她的袖子,瑶光心头一动,道:“那姑娘你在铺子里可别乱走啊,我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嗯,去吧,注意安全。”
苏卿这一声令下,三人就像放出笼的鸟儿一般往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涌,苏卿看着她们的背影,笑笑转过身去。
然而这一转身,未走几步,就碰见了一个大熟人。
明明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在同龄的姑娘们面前,她却已经表现出了成熟沧桑的一面,王岳翎不知不觉中竟然看了许久。
“卿卿,刚才那个是令妹吧?看来她已经好了,我总算是能放下心里的愧疚了。”看着她停下脚步,王岳翎抬步迎了上去。
要说王岳翎这样冰冷无情杀人不眨眼的人会愧疚,说出去只怕没有人相信,但至少在苏卿面前,他是愧疚的,虽没有拎着王毅蓝上门去给苏家道歉,但明里暗里都帮苏卿扫清了不少障碍,以致那些处心积虑想把苏卿踢下去的茶商都落得个凄凄惨惨的下场,茶悦坊也是因为有王岳翎在背后撑腰才能这般顺风顺水,连分店都在毫无干扰的情况下成功开了,他在这里边扮演的角色实在功不可没,可以说没有他一路扶持,苏卿的路会比现在难走得多。
苏卿一开始对王毅蓝是怨恨的,如果没有他或许苏语就不会没了性命,但生活要继续过下去,她不能怀着一颗怨恨的心跟王岳翎接触,在这样的人物面前她是没有权力耍脾气的,好在王岳翎很有自知之明,什么事不用她开口他已经帮她做了,还做得无比漂亮,将暗地里一些小人震慑得服服帖帖的,连一向看她不顺眼的王家老不死对上她都只能干瞪眼,再多的怨恨在他的努力下也消磨光了,而两人在接触中也少了几分拘谨,多了几分随意。
他开始唤她卿卿,她却始终毕恭毕敬的称呼王大人,再亲昵也只是一句九爷而已,她的态度已经明朗,王岳翎似什么也没感觉到似的,依旧我行我素。
“多谢九爷挂念,我妹妹已经好了,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那只是意外而已,事情已经过去了。”
听见这话,王毅蓝的脸色有些臭,意外?你真的只当是意外?那在苏语受伤后第一次见他家爷的时候那脸冷得像冰一样的人是鬼吗?王毅蓝是绝对不承认苏卿没有怪过王岳翎的,只是爷也不知道是中邪了还是怎么的,苏卿的脸明明臭得要死,他还笑眯眯的贴上去,讨好般的将她道路上的障碍全部扫清,还时不时的对她赔笑,而这个女人也好生大胆,居然还就登鼻子上脸了,要不是看爷忙得不亦乐乎,他早收拾苏卿百八十次了。
不过想起自己那一吼得到了这么个结果,他就怄得要吐血。
“卿卿不怪我那就好,今天是来看铺子的?”王岳翎淡淡一笑,一双凤眸不动声色的打量她,特别是她脸上的红色印子,他还特地多看了两眼。
苏卿抬头看着那块烫金招牌,缓步上前走去,道:“是啊,昨个儿开张人太多我就没来,今天便过来看看,居然在这里碰到了九爷,真是好巧。”
自家那间铺子是爷爷留下来的,地方虽大,可一些爷爷那辈沿用下来的格局却没法轻易改变,所以那间铺子看着是华美,但是还透着一股浓浓的古朴气息,而这间铺子却是苏卿跟张老师傅商量着一个地方一个角落精心构造的,从外边一打眼便是金光熠熠,踏进来就感觉到一阵奢华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间铺子是苏卿花了大把银子堆起来的,华美灿烂,美轮美奂,在所有茶行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奢华,她敢说就是王家的茶行也远远没有她茶悦坊的精致美丽。
这样的茶悦坊已经不单单是售卖茶叶的地方,这里已经成了一个身份的象征,谁有钱谁才能走进来,档次比老铺子至少上升了两个台阶,而苏卿当时把这个地方盘下来的时候,连带着隔壁一家小食店一家脂粉铺子都盘了下来,地方不是一般的大,还设了几个雅间供一些客人品茶谈生意,苏卿进来时,周琪正低头打算盘,似乎察觉到又有客人进来,她抬起了头,清秀的脸在看见苏卿后忙放下手里的账本,走出来问候了一声,“大姑娘。”
苏卿嘱咐过在外不要透露自己掌事的身份,所以她才会这般称呼,铺子里的客人在苏卿踏进来的时候便一脸惊艳的看着她,呢喃出声,“原来是茶悦坊东家的女儿,真是美啊。”
“是啊,我总不明白为什么那位总是偏袒苏家,现在一看才知道,这样的美人别说偏袒了,就是给她提鞋我也愿意啊。”
“呸,就你,连给人提鞋都不配。”
“嘘,说曹操曹操还真到了,别说了……”
一群躲在角落嘀嘀咕咕的男人看见随后进来的俊美男子纷纷打了个激灵,有的鼓起勇气上前去打招呼,但更多的是低下头去装作没看见。
当然那些企图用打招呼巴结他的人,都被他当成空气忽视了,苏卿问了一句雅间有没有位置,周琪应了一声,苏卿便带着王岳翎进了雅间,让他稍等一会儿,经过这几个月的接触,王岳翎再笨也知道她才是茶悦坊的掌事,便笑了笑,让她先去忙。
王毅蓝呆在角落无语问苍天,爷怎么变成这样了?谁能把以前那个英明睿智对女人就像对待垃圾一样不屑一顾的爷还给他?
周琪也知道她过来是为了什么,让伙计看着点铺子,便拿起账本进了挨着柜台后的里间,苏卿坐在里边,听她说了些事,总的来说也没什么大事,苏卿也就是来看看这条街的人接不接受茶悦坊而已,虽然前期调查过了,但是看见昨天的营业额,苏卿还是松了口气,周琪看她满意了,脸上也微微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聊了一会儿,苏卿才回到雅间,拿起提壶开始煮水,自从每次见面王岳翎总是要求她泡茶之后,两人相处已经有了一个固定的模式,苏卿也不用他开口,自顾自煮水泡茶,他也没有反对,总是静静看着她泡了茶后,端起一杯浅浅呷了一口才开始说正事。
他放下茶杯,有些漫不经心的道:“明天我要回京一趟,估计过几天才能回来,王家那边会趁我不在的时候动手脚,你要小心一点。”
王超自从知道锁相桥区两大茶场被苏家一个不成气候的小茶商占了之后,苏家就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时不时的就要来骚扰两下,但是有王岳翎这个大佛在,什么阴谋诡计都被他一一化解,他们一来二去见他态度如此坚决,也不敢再有所动作,生怕惹怒了他,但是越是素手无策,王超对苏家就越是愤怒,经过这几个月的积累只怕是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他一旦不在这里王家定会疯狂报复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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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哪儿要改您老能一次通知完吗?我自认已经写得很隐晦了,您不指明我哪知道哪哪不行呢,一次说个痛快你好我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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