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的时候,谁都不敢将命托付到旁人手里。他们都心知肚明,即便再来一回,他们所有人也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信任只能慢慢培养,图弥婉估计自己能争取几十个弹指的时间,这段时间可不仅仅是用来恢复战力的,她想要的是找一条出路。眼下情况已是十分危急,这些剔骨虫已经经过五六千年的繁衍,图弥婉不能更不敢去算它们的数量,她清楚的明白,逗留原地只可能底牌耗尽,为虫吸食。她道:“冰墙内蕴含我的建议,大约能挡住虫子二十弹指的时间,还请诸位速作打算。”
有这样危机感的显然不止他一个人,归岚终于收了冷冰冰懒洋洋的样子,肃容的样子显出几分阴冷来:“这里不能呆了,我们必须走。”
下山的路已被证明是绝路,他们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上山,一是回到悔园,悔园内部已满是剔骨虫,似乎只有上山一个选项了。图弥婉却发现如果他们上山,两股虫子一齐追上,他们便会被困在山顶,要么干脆纵身一跳死得痛痛快快,要么百般挣扎后死于虫口。所谓的两条生路其实也皆是死路,真的没有活下去的办法了吗?
图弥婉忽然问三人中最仔细的君华道:“之前山下围住你们的剔骨虫可有红色的。”
方淼插嘴道:“当然有。不少剔骨虫受不住血食的诱惑的,一但吸髓它们就会变得通体血红。”
不曾下山的其余四人若有所思。
图弥婉环顾众人道:“我有一个主意也许能解决这些剔骨虫,我不敢保证它是正确的,但它很危险。”
君华决然道:“你说吧,再如何也不会比我们现在危险。”他也看出了处境的危险。
图弥婉将目光投向已经成为一个大洞的园门,斩钉截铁:“我的主意就是从这里进去,回到悔园。”
方淼立时暴跳如雷:“你忘了修为压制?!一进悔园我们就是个凡人,你让一群灵气充盈的凡人去面对这么多剔骨虫?!”
图弥婉丝毫不受影响:“你看到先前影壁上的浮雕了吗?”
修真者的记忆力极其强悍,即使只是匆匆一瞥,事后依然能回忆起细节。眼下图弥婉一提,影壁上的浮雕就重又清楚地重现在众人的脑海里,方淼肯定道:“星夜的一棵巨树和树下的一个院子。”
“还有树下无数悬浮空中的剔骨虫。”君华补充道,他走在最前面,是以看得比旁人都要清楚。
图弥婉指了指门总结道:“影壁上的浮雕意指剔骨虫生于树下却不敢擅入院子,那院子应该就是悔园。你们看,剔骨虫毁了门却没有撞坏院墙,也没有自院墙上空飞出来,因此我认为悔园定能克制剔骨虫,它是当年周前辈留下的对付剔骨虫的后手。”
姑媱皱起眉反驳道:“且不说一幅用以装饰的浮雕是不是真有深意,现在的情况是剔骨虫早就进入悔园了。”
“但它们没有吸食悔园中的人。”图弥婉道,“我们在这里守了一盏茶的时间,杀死的剔骨虫数以千万记,但没有遇见一只血红色的。”剔骨虫本呈铅灰色,血液则是透明的,汇集起来时犹如铅云当空,一旦有血红色参杂其中,无疑会非常醒目,但他们都很确定并没有血红色出现。
她继续道:“悔园中算上仆役少说有三四十人,剔骨虫会一个不杀吗?如果它们的毅力没有那么强,那么只可能是有东西护住了他们。那……”
她话还没说完,方淼又一次抢话道:“悔书碑!一定是悔书碑护住了里面的人。”
嘉牧看向图弥婉:“我姑且信你们的分析,可是一旦进了门,我们就毫无反抗之力,入门即死,根本到不了悔书碑周围。”
君华道:“我方才发现,虽然我们现在只能用出练气期的实力,但身上的法宝却不受影响,只要各自激发法宝就可清出一条路来,我们依次开一回路,八个人轮流来,直到到达悔书亭为止。”
姑媱咬了咬唇道:“我听你的。”
时间紧迫,嘉牧不再犹豫,神色郑重道:“我信你们。”问夏跟在他身后轻却认真地点了点头。
谨照轻拨佛珠:“阿弥陀佛,贫僧应预言而来,自当与霄兮道友同行。”
方淼拿起背后的弓,一根通体苍白泛着隐隐血光的骨箭被他搭上弓弦,他抬手引箭,慨然道:“我与此弓性命交修,一旦进门没了灵力我就废了九成,这第一段路,就由我来替你们开吧!”
话音未落,冰墙终于支撑不住轰然溃散,漫天冰屑翻腾,铅云卷土重来。那一刻,一根苍白箭矢向着大门疾射而出,箭出是安静得近乎死寂,也没有什么吸引人的轨迹。只是一息过后,惊天轰鸣自天际滚滚而来响彻天地,那是箭矢穿破空气时,如诸天雷霆齐齐炸裂的尖锐爆鸣声。狂风后知后觉地沸腾起来,它们沿着那箭矢破开虫潮的一线裂缝紧追而去,将所有拦路的虫子撕碎抛开,卷起一场沙暴。门内铺下的青石板、刻有精美浮雕的影壁、垂枝如发的棵棵柳树……所有视野间的东西都在那一箭后被狂风撕碎荡平,留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条干干净净平平坦坦的大路。
“我先行一步!”方淼头也不回地身化遁光当先奔入门内,他的声音还是一贯的冷淡,图弥婉却从中听出一股隐藏至深的狂热来。她轻轻一跃,身化流光紧跟他身后。谨照举步前行,气度泰然,一步踏出却已在一丈之外。
余者或先或后跟上,没人留在原地。不是没人怀疑万一悔书碑无用怎么办,只是他们都知道,唯一的生机就是此处,他们只能舍命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