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才没有同哥哥闹呢,第二次见哥哥不一样还是?”
“第二次?”风伊稍稍思索,“第二次是你我于地下对战轮回者,我瞒你什么了?”
“轮回者?”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银鸽将这个陌生的词汇记载心底,默默低语,“我于佛像前得了《拈花指》,哥哥得了《珈蓝禅功》,这在当时对战中均是彼此知晓之事,万万没想到,哥哥还得了一式绝世神功啊。”
风伊闻言敛容,低首不语。
“心底的秘密被戳破,你……会怎么样做呢?”此时气氛之下,本该暗暗屏气凝神、以防不测的银鸽,忽然开起了小差。
“连你都猜出来了吗?”风伊沉声问,“如此明显吗?”
银鸽爽朗一笑,如雨后乌云散去、阳光透射而来,“你觉得呢?”
只因听闻此言的银鸽已然明白,风伊内心郁结的并不是自己道破他的秘密,而是因为——风伊一直极力珍藏的秘密,早已不是“秘密”!
银鸽于是收起活泼调皮的神情,郑重看了风伊一眼,“你可知道,那一日的佛韵滔天,纵然是我也诧异非常,当即调了我教秘史查阅。自汉朝佛法东传至今,上下近千载,如此浩荡、如此宏大、如此光明、如此伟岸——除了那通天彻地的《如来神掌》,妾再想不出其他。”
“所以,我告知金山寺不悟自己所炼乃是《珈蓝禅功》,根本就是掩耳盗铃?”
“是的,”银鸽又深深地凝望着风伊,用一种他读不懂的语气道:
“你的家族觉察
到了,所以广发请帖,名为宴请,实为聚势,以防你遭人欺;
“你的皇帝觉察到了,所以大恩赐婚、给你好感,实则笼络风家之心、警告他人之意,昭然若揭;
“金山寺的和尚觉察到了,所以礼让于你、帮你劝住潘家;
“潘美也觉察到了,所以容着你、忍着你,龟缩不出,坐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甚至光华寺的和尚也觉察到了,所以无畏僧带着一票光头,已经到了杭州!”
“我……为什么……都不知道?”风伊结结巴巴,难以置信。
“因为你的家族和你的陛下,把你保护得太好了,让你奉旨在家、无忧无虑地将养身体、准备婚事。”
“……”
“此次大婚,绝不会一帆风顺!”明明是不吉利的话语,却透出浓浓的关切与担忧。
不知怎地,风伊突然想到另一处府邸中的玉人,竟是如此相思:“玉儿,此刻你也在忧虑我们的亲事吗?”
“花楼命案,我正是为了打草惊蛇,让宋廷也好,暗处的人也罢,都知道,在这南宋京中,还有一股不明势力、准备搅风搅雨,让他们小心小心再小心、莫要轻举妄。”
看风伊低首不言,银鸽接着说道,“而往往很多时候,敌人越是小心谨慎,越是容易露出马脚呢。”
“我甚至怀疑,”不知风伊在想些什么的银鸽秀眉微蹙,“光华寺同金山寺已经暗中商量好,非要坏了你的婚事不可。”
“这是为何?!”
“成了亲,进了温柔乡,你还愿意出来过苦行僧的日子?”银鸽半是打趣额,半是认真道。
“我成亲,和他们有什么干系。”风伊不无好气地反驳。
四十余年前,北周世宗灭佛,坐落于南方的光华寺、金山寺等均未前往北地支援,反而是光华寺大肆收揽南逃寺庙的僧众和典籍、逐步做大,风伊自然没有好感。
“堂堂神掌传人呢,就算是不明面上夺取神掌,也要把牢牢绑住传人吧。光华寺一院之长亲自携众而来,一来就进驻金山寺于杭州的庙宇,绝不会仅仅是碰巧来参加你的婚礼吧。”
扎心之言,犹如切肤之痛。
风伊双拳紧握,内里如火中烧,心底渐渐响起一声肆无忌惮地虐笑:
“拳头才是道理!
“弱小就是原罪!
“不做坏事又如何,一腔正气又怎样!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杀吧!杀吧!
“杀个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杀个苍生颤抖、神佛惊惶!
“看之后谁还敢挡你、阻你、碍你、逆你!”
“啊~!”风伊双目赤红,力竭声嘶,森然魔气自心口缓缓逸出,骇得银鸽花容失色。
无生指不自觉点出,正中风伊赤目眉心处,打断其神思。
风伊喊声戛然而止,缓缓向后倒去,落入佳人怀中。
正是银鸽移步其身后,将其接住,牢牢抱紧,“哥哥名门世家,身怀神掌,怎会有如此浓烈的……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