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城反唇相讥:“上下级关系就不能交朋友了?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过她们是我女朋友了?难道在春山同志心里,所有的女性朋友都是女朋友?难怪民间传言,说郑书记跟肖玉莲关系不寻常呢。莫非,未婚男女一起交朋友是罪过,已婚男女乱搞一气反是好事!
常委们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郑春山同肖玉莲的那点子破事,很多人都知晓,之所以相安无事,是因为现在没有人拿这件事情做文章,但并不代表常委们不知情。
郑春山被赵长城一番反诘,驳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涨红了酱紫色。
陈子丹伸手压了压,说道:“同志们,静一静。与本题无关的事情,大家还是不要再提。赵长城同志,请接着说下面发生的事情。”
赵长城说道:“我本想带着朋友,暂时远离是非之地,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谁料到那个丁玉俊,仗着人多,自己开了一辆银色丰田,梁中校开了一辆军用大卡车,两辆车子飞速向我驾驶的桑塔纳撞过来。”
解明珍啊哎一声惊呼:“不得了,赵县长那辆桑塔纳,又老又破,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就是硬碰硬,也不够人家撞啊,太悬了。”
赵长城道:“是啊。这点常识,一般人都明白吧?偏偏有人说我用一辆桑塔纳撞开了一辆丰田,唔,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一辆皇冠轿车吧?何况他们还有那么大一辆军用卡车呢。我能撞得赢他们吗?哎,话说回来,你们看看,我们的人民子弟兵,也真是可怜,大冷天,后半夜的,开着一辆卡车,跑到咱们这一没风景二没景点来游玩。”
孙子武严肃的脸上也不禁浮起一丝微笑,这个赵长城,真是得理不饶人,句句含刺啊。
郑春山缓过来,又开始开炮:“问题是,你完完好好的,人家却下了池塘这又做何解释?”
赵长城笑道:“据我猜想,人家半夜三更踏雪赏景,闲得蛋疼,看到池塘,就想下去抹鱼玩呢?不然,这么好的车子,怎么就开到池塘里去了?我开着那辆破车可是一直在前面跑,他们两辆车在后面追一辆在前面逃跑的车子,能撞飞后面的追车吗?如果真的撞了,车身肯定会有撞痕,你们可以去检查一下我的车子,看看是不是有痕迹。”
陈子丹说道:“赵长城同志已经说明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大家都有什么看法?”
孙子武沉声道:“我相信赵长城同志,赵长城同志虽然年轻,但为人稳重,做事得体,这么久,名声口碑都很不错。从来没有跟人发生过争吵,哪怕是小小的扯皮事件,我相信我们的同志。”
席如松道:“那个丁少爷,简直是无法无天嘛。公开戏良家女子,还敢开车,这种恶徒,我认为,应该受到严惩。”
解明珍道:“我支持席部长的意见,如果放任这种人胡作非为,这世界还有什么公理可言。我们县虽小,但也是党的一方执政地。我们向来是拥军的模范,奈何军不爱我人民啊。”
席如松和解明珍不仅公开支持赵长城,还提出要严惩丁玉俊,这个话题的提出,引起丁振生的强烈反感。
他猛的一拍桌子,震得桌面上的茶杯稀哩哗啦一阵响,他大声道:“你们县委,就是这般护犊子的吗。”
他不是笨人,当然明白谁是谁非,自家儿子什么德行,他比谁都清楚,赵长城说的那些事,丁玉俊都干得出来。
可是,明知自家儿子有错,他也得护着。明知属下对他说了谎,他也得护着。
他就是这么一个蛮不讲理的人。
陈子丹本不想表态,但听了丁振生的话,有些不悦,心想你军方虽然牛气,可也管不到我地方上的事务,你在我这一亩三分田里,又是动枪,又是拍桌子瞪眼,你当我好欺负吗?
他当即说道:“丁司令,这话可不能这般说,我们评的是公理,讲的是事实倒是你丁司令,兴师问罪,把部队都开进我们县委大院来了,这难道不是护犊子的做法?”
丁振生道:“我就是料到你们会包庇凶手,我才带兵前来。”
陈子丹高声道:“就算你带兵前来,凡事也抬不过一个理去。今天理在我们这边,你就休想从这里把我们的同志带走。”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毕竟是当一把手的人,一旦动了真气,这气势就是不同。
丁振生又要发作,聂政委伸手按住他,说道:“我们也没说要对赵长城同志怎么样嘛,只是想请赵长城同志到我们部队上去,把问题交待清楚。我们部队上的事情,有我们部队上的规矩。”
孙子武道:“聂政委,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丁玉俊并不是在职军官,他跟赵长城同志之间的冲突,上升不到你们军方事件的高度反之,事情是在我们境内发生的,这事情正归我们县里管。我们常委会做出的决定,就是对此次事件的最终定论。”
陈子丹接着说道:“如果你们不服我们常委会的决定,你们也可以向县人民法院提起诉讼,我们会责成法院和检察院,认真仔细,公平公正的审理此案。”
这一来,一二把手,十分难得的团结起来,枪口一致对外。
一二把手同心齐力,其它常委们更加不会离心离德。有史以来,常委们头一次如此齐心合力。
常委会变成了临沂县和军分区的对峙。
丁振生和聂政委两个人,显然敌不过十一个人的口战。
丁振生再次拍案而起,怒道:“你们再这般不讲道理,我也蛮干了。来人,把赵长城给我绑了,押回军营。”
孙子武斯文人也脸现怒火,说道:“丁司令,你今天要想把赵长城同志绑走,除非我孙子武死在你面前,赵长城同志是我们常务副县长,岂容你们这帮兵痞抓走?”
“反了反了。”丁振生怒火冲天,指着孙子武道:“好,你们党委班子,还真团结我治不了你们,我找能治你们的人来。”
他掏出手机来,当众拨打了一个号码,但是很久都没有人接听,他摁了,重新拨打了另一个号码。
这一次很快就有人接起来。
丁振生喂了一声,说道:“任秘书,你好。我是丁振生,请找一下丁司令。”
众人都是一凛,丁振生本身姓丁,又是司令,但他打电话却又要找一位丁司令?
哪位丁司令?
姓丁的司令,除了丁振生这位东州市军分区司令员,便只有省军分区的司令员丁前进。
赵长城也有些思索,这事情本来很简单,而且自己手下留情,饶过了丁玉俊一条小命。对方却是这般的不识好歹,硬要将自己带走。自己一旦落到军方手里,诚如孙子武所言,这些人都是兵痞,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军营是权力的自留地,在那个地盘里,全由他说了算,只要进去了,不死也要脱层皮
今天常委会上,常委们对自己的保护态度,令他很是感动,不管往日里政见和执政理念如何不同,起过多少冲突,但今天他们一致对外,保护了赵长城。
丁振生等了十几秒钟,显然对方正将电话移交到另外一位丁司令手上。
“大哥昨天晚上,你侄子被人大半夜的扔进了池塘淹了个半死,现在还僵硬的躺在医院里抢救呢。大哥,你可一定要帮帮我。是啊,对方有些来历,就是一个芝麻粒大的官问题,那帮子人,都特爱护短,挡住了我,不准我带人离开。大哥,你在省里说得上话,你帮我找找关系,玉俊她娘在九泉之下,都会铭记你的大恩。”丁振生很会煽情,说了一大堆博可怜的话,却对事件的原由和经过只字不提。
他就是要借这股势力,来压赵长城一头,没理也要整出个理来。
这个电话一打,常委们都知道他找的人,的确就是省军分区的丁前进司令员,而且,听他口气,丁前进居然是丁振生的亲大哥。
赵长城也听出来了,心想这事情真闹大了,但他不是怕事之人,他要是怕事,就不会设计害那个丁玉俊。
而且,赵长城做这件事,并不单纯的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他还有更加重要的目的。
一是立威。
一个官员,没有威信是不行的。威信不是凭空得来的。
战争年代,威信是靠打出来的,和平年代,威信却要靠各种势力的斗争得来。
只有不断的赢,赢取各方势力的臣服才能树立自己的威信。
二是示弱。看起来,似乎跟立威相冲突,其实不然。
一个人身在官场,谁都会有那么几个污点或者弱点。
一个没有弱点的完美人,是不适合在官场生存的。
人家敬你,也怕你。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不是没有道理的。
知府换成现代官职,相当于地级市的市委书记兼市长。
这种级别的官,在一市之地,当真是权势滔天就算你不贪不拿,但你总要过年过节吧,难免要生病住院吧,家里也难免有个红白喜事吧?光是各种人情来往的礼包,各种灰色收入加起来,每年下来,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赵长城能示之以弱的,也就剩下这一点了。
而这个缺点,对一个年轻的未婚男子而言,实在无伤大雅一般人都可以接受。
从刚才各位常委们的反应来看,赵长城的第二个目的达到了。
赵长城以前表现得太过于正直,有些刚正不阿。一不贪二不拿,凡事都是公事公办,让人既敬且怕。常委们都觉得他是个异类。
但是忽然间,赵长城从天上掉到了地上,常委们发现,原来这小子也有死穴啊。
这样一来,常委们反而觉得赵长城离自己更近了。
这种微妙的权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是身在其中,难以理解和运用。
丁前进这个人,赵长城并不陌生,早在大学时代,就跟他打过交道。记得阻拦海都市飞机那次,丁前进还受了大伯之托,来找过自己。
这么说来,丁前进就算不是爷爷这一线的,也必定跟李系关系不错。
他这边在思索着对策。
丁前进那边也正在忙碌。
丁前进对丁玉俊这个侄子也看得很重,虽然这个侄子从来没有让他省心过。但亲情就是亲情,打断骨头连着筋现如今,听到丁玉俊被一个小小的副县长给扔进水里冰僵了丁前进怒火中烧。他恼怒的想,这临沂县的小小副县长真是太嚣张了。
他当然不会亲自出面,这件事情找谁帮助呢?他就想到了东州市市委书记沈丹红。沈丹红也曾是他手下的一个兵在仕途上受过丁前进的多方关照。
温天厚来到南方省后,两人因为某种利益走得比较近,他便把沈丹红推荐给了温天厚。温天厚很看重沈丹红,有意推荐他到省里去,进省常委班子,增加自己的话语分量。
但沈丹红在西州任上,政绩平平,要想进省委常委班子,还缺少强有力的说服力,所以沈丹红才急切的想要做出一番成绩出来。
农业发展纲要,就是他一手炮制出来的政绩工程。
然而,这个政绩工程,阻难重重。开始时失败得很严重,后来发现了大棚种植这种新型方法,又经过四方借贷,多次努力,历经曲折才在全市推广。
现在好不容易达到了大棚丰收的旺季,但接下来的销售问题,却成了拦在他面前的一道坎。
这道坎如果迈不过去,他这个市委书记,会被西州人民戳着脊梁骨骂死到时就算温天厚再怎么力他,他也是无缘进。
很多外行人,都以为官场升迁的密码,就是上级领导的赏识。
殊不知,领导赏识的,正是那些会干实事的官员,因为领导也需要政绩。
领导当然喜欢拍逢迎的手下,因为人皆有虚荣之心嘛。
可是,如果手下都是一群只会拍马逢迎之辈,那事情谁来做?领导的政绩从哪里出?领导自己又怎么升迁?
当然啦,如果你又会拍,又能逢迎,还能干实事,那自然更能得到领导的赏识。
丁前进先打电话给沈丹红,但办公室的电话和手机都没有人接。
丁前进不知道沈丹红秘书的电话,只好查了一下电话薄,然后一个电话挂到了东州市市委办公室。
市委办一个女同志接的电话。
这女孩子刚来市委办不久,根本不知道沈丹红是哪个。
这也难怪,大家平时谁敢叫市委书记的大名啊,便是私下里聊天,也是开口闭口沈书记。久而久之,就连那些不太得市委副秘书长,也要愣怔之后,才能想起这个沈丹红是谁。
而且,沈丹红这名字也太老土了,很像乡下人的名字。
于是,这个女孩子便很干脆的回答:“大爷,你打错电话了,这里是市委办,东州市委办。我知道你要找沈丹红,可我们这里,真没有这个人。要不,你到你们村委会去问问吧。大爷,我们时间宝贵,挂了呵。”
丁前进毙了这小妮子的心都有。
他再一次把电话打到沈丹红的手机上。
真是无巧不成书,沈丹红因为心情不好,这会儿正在财政宾馆,骑在一个妙龄女子身上。
电话放在秘书身上揣着,秘书在隔壁房间休息。
沈丹红的前任秘书张列已经下放到泗水县去当县长,这个秘书是新来的,平时因为工作紧张,睡眠很少,所以抓紧一切时间补觉。这一点,凡是做过秘书工作的,都是深有体会。
刚才丁前进打电话来时,他正在补觉,没有听到响声,此刻电话再次响起,他忽然就惊醒过来,接起电话,一听是找沈丹红,也愣了几秒钟,马上反应过来是找沈书记呢
做秘书工作的就是不一样,他知道,能叫沈书记沈丹红的,身份简单不了,不敢怠慢,小心的问明对方身份,叫声稍等,来到沈丹红的房间门外。抬手想敲门,举起手,又想起书记的吩咐:没有他的允许,谁来也不见,谁的电话也不接。
秘书迟疑了一会,便抓住手机话筒,故意高声喊道:“啊,哦,是丁司令员啊,丁司令员好。”喊了几声,房里面还是没反应。
沈丹红叫道:“进来吧。”
秘书小心翼翼地进了门,低头垂目,生怕看了什么不该看的。把电话递给沈丹红,就退了出去。
沈丹红接过电话,马上堆了笑:“老领导您好,您好有何指示?”
丁前进道:“我打电话去市委办找你,接线员说没你这个人物啊。”
沈丹红一听丁前进语气不善,便流汗了:“老领导,是我们工作没做好。请多批评,我们一定改进。”
丁前进道:“批评可不敢啊。我侄子在你们临沂被人打了,扔进了冰水里,差点就淹死了我打电话给你,是想叫你过去处理一下这个问题。看来,你们东州市,很多人都不把我这个糟老头子放在眼里啊。”
沈丹红更是紧张地额头冒汗:“老领导,丁少没出事吧。”
丁前进道:“他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还用得着打电话给你,老子直接带人去给夷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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