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天,赵长城正陪着方芳游京城,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赵长城走到一边,接起电话。
“喂,赵县长嘛。”
声音有些嘶哑,赵长城一时间没有听出来是谁。
“我是赵长城。你哪位?”
“我姚鹏啊!”
“哦,姚局长,新年好哇,你声音怎么这般沙沙的?”
“赵县长,这两天我忙得连眼睛都没合上过!”
“怎么了?”
“三十晚上,洪天贵死在看守所里。初二早上才被人发现。我一直在调查这件案子。知道你在京城,就没敢打扰你。不过,现在案件有了一点进展,我特来向你做个汇报。”
“什么?洪天贵死了?死因?,,赵长城这一惊非同小可。
“经过这两天的抹查,初步确定为他杀!具体结论,要等尸检结果出来。但现在正是春节长假,估计得等上一阵子了。”
“嗯。陈书记和孙县长都知道了吗?”
“他们都知道了。”
赵长城嗯了一声,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赵长城心想,看来,有人坐不住了,蠢蠢欲动了!
赵长城的猜测没有错。赵长城回到南方省,去温天厚家里拜了年,走访了省城的几个朋友后,回到了临沂县城。
此刻,南方省委的十三个大佬们,围坐在会议桌边。
商议完一些常规事项之后,省委副书记傅建国抛出来一个重磅外弹,他神情严肃的说道:“春节之前,我收到很多举报信,不知道诸位有没有收到过?”
温天厚道:“举报信这种东西,每天都有不少,建国同志说的是哪方面的?”
傅建国道:“关于东州市委书记沈丹红的!这个问题,在过年之前我就想拿出来讨论,但是又一想,同志们过年都希望有个好心情,就没有拿出来咕噪大家。现在年过完了,工作也正式开始了,这个事情也时候解决一下了。”
常委们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省长唐银亮则是不动声色地说道:“有关沈丹红的举报信,我也收到过不少。不过,沈丹红这个同志一向敬党爱民,在任上也是颇有建树,有誉才有毁,恶意中伤之语,不足为怪。我也就没放在心上。”
傅建国叹道:“我也知道,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如果只是一般的举报信,我也多半置之不理。只是这一次的事情有些严重哇!我当然是相信我们同志的。只是为了澄清事端,还下面同志一个清白,我这才跟省纪委的有关同志进行了沟通,让他们调查一下事情的始末,如果查无实据,我建议纪委对那些恶意举报之人进行诫免谈话!我这种做法,也走出于对下面同志的一种爱护之心,我相信大家都能理解吧?”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仿佛他叫省纪委的人暗中调查沈丹红,还是为了沈丹红着想,是为了替他洗脱冤情!
众人虽然明知他是在粉饰自己的卑鄙行径,却又无话反驳。
这种高深的说话技呵,真是令人赞叹。
温天厚一直保持着端正的坐姿,双手很自然的摆放在腿部,微微靠着椅背,目视前方,让人捉抹不透他此刻内心的想法。
一号没有发言,其它人一时之间也不好接口。唐银亮却不想让这个难得起了个好头的局面冷场下去,呵呵笑道:“曹书记真是爱护下面的同志啊!不知道调查结果怎么样了?是不是洗清了沈丹红同志的冤屈?,。
傅建国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惋惜表情,说道:“我也想啊,党和国家培养不容易,可惜的是,在成长的道路上,他经受不住某些诱惑,变质了!”
最后三个字,他是咬牙嘣出来的。
看着他们两个一唱一种,配合得完美无缺,常委们都是神情一凛。听到这里,大家都听出来点眉目,敢情傅建国和唐银亮正在强强联手,对温天厚发难呢!
这出戏来得好不突然!其它常委各怀心思,脑筋急速的转动。
现在,这两个位置的主人都想坐在中间那把一号位置上去,但是仅凭个人的能力,显然还不够分量去争夺,于是两个人结成了某个方面的利益同盟。这种同盟只是暂时性的,一旦把温天厚挤走了,他们的同盟就会顷刻瓦解,为了这个位置杀得天昏地暗。也许,根本不用等到那个时候,只怕这两个人现在就开始了两手准备,两把利剑,一把刺向中间的一号,另一把刺向对方!
不管怎么样,温天厚这一次都要面对两把利剑的左右夹击!
他会如何应对?他能不能凭借自己的政治智慧和掌控能力,狭路相逢勇者胜,杀出一条血路来?
傅建国道:“最近东州市发生了好几起事故,虽然事态最终都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但影响是极其恶劣的,我觉得沈丹红同志全局掌控能力不足,不能胜任现在的职务。另外,纪委的同志对沈丹红同志进行了一番调查,还查出来不少问题。”
温天厚神色如常,说道:“既然纪委做过了调查,那就请纪委说说调查结果吧。”
傅建国说道:“麻烦你说一下具体的情况吧。”
严和平是个清瘦的人,五十多岁年纪,或许是工作的关系,一直是铁青着脸,好像人家欠了他几十万没还似的。不知道他职业的人,见了他多半要绕着走。事实上,知道他职业的人,多半人是躲着他走的。严和平在南方省官场,以严苛著称,出了名的黑面神,这个人不群不党,不属于任何一系,办起案子来不铁面无私,不偏不倚。因此,人们在背地里戏称他为严公。
正因如此,他调查出来的案子,办出来的事情,才更加的令人信服。贪官污吏们,若是听到严和平到了地界上,多半会吓得腿发软。
温天厚偏过头,看着严和平:“和平同志,你说吧。”
严和平略一点头,说道:“举报沈丹红同志的信件,内容主要有两个方面。一个是生活作风方面。沈丹红同志在西州宾馆,长期养了一个女服务员。这个女服务员,在沈丹红同志初到西州上任时,曾经担任沈丹红同志的房间服务工作。后来两人发展成为了地下关系。女服务员跟了沈丹红同志后,还结过一次婚,后来被男人知道了她的丑事,两个人就协议离婚了。自此,女服务员就一直做沈丹红同志,这种关系,已经保持了数年之久。”
温天厚脸色凝重,只是静静的听着,并没有发言。
这种生活作风问题,无人查你时,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一旦有人查你,那这个问题就成了重要的攻击点。
当官的,最难管的,就是自巳的第三只手和第三条腿。能管好这两样东西,离好官就不远了。
严和平继续道:“经过我们省纪委的调查”这件事情基本属实。
举报信反映的另外一个重要内容,就是沈丹红同志行贿、受贿。”
温天厚眉毛微微一皱,如果只是生活作风问题,那还比较好办,
只要是两情相悦,并无强迫之举动,就算捅出来了”也触犯不到法律法规,有些违纪,受一个党内处分也就够了。可是如果牵涉到行贿受贿,那问题就严重多了。就算温天厚有心包庇”也难掩天下悠悠众口。
严和平说道:“沈丹红同志先后挪用了三十万公款给悄妇挥霍。这个人家里新建的楼房就是从这些公款中得来。他的人为了跟男人离婚,补偿给了男人一万块钱。另外,沈丹红同志还利用职务之便,安排她的两个哥哥到市政府相关部门工作,还替他们解决了行政编制。以上所述,皆有证据可查。”
严和平说到这里,就住了嘴。他虽然铁面无私,但也是官场中人,也懂得察言观色,也会看风向行事。不然,只凭着一味的蛮干1
你越铁面无私,只怕会死得越快。
沈丹红是温天厚的人,纪委却在没有通知温天厚的情况下,私下里对沈丹红进行调查取证,这行为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当然,在这一点上”严和平还是占理的,纪委办案有一定的独立性,既然接到了举报,也就顺理成章了。至于没有通知温天厚,他也可以解释为,沈丹红是你的人,不通知你,也是为了让你避嫌,躲开那些没有必要的麻烦。
但是,他只是陈述调查结果,并不做出处理结论,这便是他的高明之处了。这样一来,既不得罪温天厚,又不得罪傅、唐两人。
温天厚沉吟着,没有说话。
傅建国却是一哥义愤填膺的神情,伸出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说道:“这两个问题已经十分严重,我建议立即对沈丹红同志进行处理!
追回他贪污的账款!”
唐银亮马上接口道:“我同意永泰同志的意见,这样的害群之马,如果不立即采助行动,日后还会给我们党和政府脸上抹黑。”
这场斗争,自始至终就是他们几个人在导演和推进。大部分常委只是带着耳朵聆听。
严和平也没有表态。傅建国和唐银亮的建议,走向温天厚提出来的,这个决定,还得由温天厚而下。
温天厚表情还是很冷静,他缓缓说道:“既然纪委已经调查出了结果,那就一切按照程序办理吧!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们不能纵容任何一个蛀虫留在党内!”
严和平点头道:“请放心,我一定会遵从省委的决定,把事情办好。”
唐银亮和傅建国相视一眼,就转过头去。
傅建国刚捅完一刀子,再次放出冷箭来:“莲城市南岭矿难发生这么久了,是不是也该给个结论了?”
唐银亮再次声援:“南岭矿难是我省建国以来发生的最大矿难之一,这起矿难事故,死亡人数众多,经济损失惨重,是该从严处理,给各地煤矿敲一记警钟!”
组织部长欧阳青开口说道“这件事情,不是已经做出过处理了吗?相关的责任人员已经就地免职或者刑拘。
傅建国说道:“就免了当地的一些职责,这样的处罚太轻了,达不到警示的作用。现在各地官员无视矿工企业的安全生产,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他们不怕!出了事故,拿下面几个小官吏,戴上一个玩忽职守罪、滥用职权罪的大帽子,判上三、五几年牢,就完事大吉,对死难者和公众就都有了交待!我觉得这种做法要不得!出了事故,我们应该层层追责,各级领导人都要负相应的责任!只有这样,才能引起相关部门对安全生产的重视。”
唐银亮道:“安全生产的老调子,我们年年唱,但安全事故年年发生。这的确成了难以解决的老大难问题。这个问题要解决,就要从根本上下功夫,要引起各级部门的重视。”叶林说道:“这是不是有些扩大化了?层层追责?这般说起来,我们在座的各位,岂不是个个都有责任?
南岭矿难事故,还要追究到县长和市长甚至是省里的责任不成?”
叶林这话说得有讲究。他只提到政府一级部门,却没有提党委。具体的事情是政府在抓,出了事故,当然是政府的首要责任,这般算起来,层层追责的话,那唐银亮这个省长也是跑不掉的。
唐银亮怵然一惊,叶林的话提醒了他,自己差点就落入了傅建国的圈套当中!傅建国这是要一箭双雕!既打击温天厚,又打击他唐银亮呢!莲城市的王健是温天厚的人,但市长周平却是唐系的得力干将!如果真的要追责,王健和周平两个人都难逃一难!一个党内处分是少不了的!弄得不好,就要被调职!
好阴险的傅贼啊!连盟军都要暗算!
想到此处,唐银亮马上就转了话锋,说道:“这件事情嘛,也要一分为二的看,南岭煤矿就在当地的乡镇内,出了事故,当然是当地的乡镇领导人负有最重大的责任!不管什么事情,我们都把抓住主要责任人。无限上纲上线,那是要不得的!对干部同志也是不公平的。如果出一点芝麻大的事情,就要层层追责,那以后谁还敢做事情?岂不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那对改善机关慵懒的作风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所以,我觉得,现在处理结果很不错了。不需要再画蛇添足。”
傅建国刚刚露出尖锐的獠牙,就被唐银亮识破,他也不恼,嘿嘿一笑,马上偃旗息鼓,说道:“我也就是这么一想,顺嘴这么一说,听了银亮同志的分析,我也觉得之前的想法太过理想化了,有些不太切合实际,我收回刚才的建议。”
温天厚一直听责傅建国唱大戏,见他一雷志得意满的样子,微微冷笑一声。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背里地使刀子的人。
傅建国果然拿南岭矿难来做文章啊!幸好东沟子乡的事情,因为赵长城在场,处理得十分及时和妥当,要不然,还不知道要酿出什么样的祸事来呢!
温天厚端起杯子,轻轻啜了一口茶水,轻咳一声。
常委们知道他有话要说了,都正了正身子,望向他。
温天厚缓缓说道:“有个事情,我在这里要向大家通报一下。刚才说到南岭矿难,我才记起来的。就在南岭煤山的那一头,也就是西州临沂县的西沟子乡,发生了两件事情。这两件事情都是小事,但其中牵扯出来的,却是大人物!”
常委们都抬起头,看向温天厚,静听他说下去。
温天厚开始反击了!
傅建国隐隐有些预感到不妙,微微皱起眉头,飞快的算计着。!
温天厚沉声说道:……临沂县的同志,在处理东沟子乡事件的时候,从犯罪嫌疑人洪天贵那里,搜出来三本账簿。这几本账簿上面,记载了许许多多的人名!其中两个,是西州和临沂的高级领导干部!”
傅建国霍然变色,他的涵养功夫,显然没有温天厚那般好,温天厚连名字都没有说出来呢,他就着相了。
欧阳青问道:“是什么人?”
温天厚看了一眼傅建国,微微扬了扬眉毛,掷地有声地说道:“一个是临沂县的政法委姜洋,一个是东州市市长赵国邦!”
这话一出,就如锋利的剑锋,直刺傅建国。
傅建国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这是怎么回事?不可能吧?
他在算计别人的同时,却不知道,别人也在布局,引他入毂。
螳螂捕蜘黄雀在后!
唐银亮只是略微讶异了一秒钟,马上就抓住机会,愤懑的道:“我可听说过,赵国邦和姜洋是姻亲!真是上粱不正下粱歪啊!”
刚才傅建国不声不响的向唐银亮暗施冷箭,此刻,唐银亮也适时的予以反击。
省委常委会上,看似平静,一眼望去,只是十几个大佬在谈天论地,实则,其中波谲云诡,每个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蕴含深义。如果是局外人或者是官场新人,就未必能听得懂。
这里是没有硝烟的战场!争夺的是令男人如痴如醉的权柄!
傅建国没有想到,温天厚还有这么一着后招!杀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他更没想到,唐银亮变脸的速度,比精擅拭、揉、抹、吹、画、
戴、憋、剧大师还要来得快捷!
名利场中无朋友,只有利益是永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