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甬道中传出的吼声如同地底滚动的闷雷,洞口处罗东岩骇然变色,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大明朝的朗朗乾坤,自己的县境治下,竟有这么多人甘心为白莲魔教殉身而死?
殊不知大厦将倾非在一朝一夕,大明自洪武爷朱元璋北逐蒙元定鼎中原,已立国两百年,种种弊病逐渐滋长,卫所崩坏、土地兼并、庸官冗员、苛捐杂税,正如张居正所言,这座大厦从外头看起来还富丽堂皇,其实里头的梁柱已有不少腐朽败坏,或被白蚁蛀空,若是及时大刀阔斧的修理,还能焕然一新,如果因循苟且得过且过,等到数十年后梁断柱折,那就再无回天之力了。
如果普天下官员都像黄嘉善、王象乾、潘季驯,就算白莲教舌灿莲花,谁会跟着它造反?
相反,要是庙堂之上,君臣全如朽木,朝野之间,尽是衣冠禽兽,王本固、刘一儒、杨兆、荀长风、孙朝楠这样的官员纷纷当权,那么必定会有一人效法陈胜吴广揭竿而起,然后万夫接踵相随,王朝覆灭就只在顷刻!
石窟中视死如归的回应,是那么的掷地有声,就连陆远志、牛大力和众锦衣卫弟兄,过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仍觉心旌摇动。
唯独秦林神色没有丝毫的改变,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如果说张居正的改革只是思路和方向上存在某些问题,那白莲教的搞法就绝对是此路不通!
万历年间,朝野死水微澜,张居正的改革犹如在水塘里投下石块,到底没能翻江倒海,至于秦林心目中那个从头收拾旧山河的人,自是舍我其谁、非我莫属,只不过时机未到,还须引而不发……
“秦、秦少保,现在怎么办?”罗东岩藏在袖口里面的手,正在微微发抖。
秦林嘿嘿一笑,突然双手卷成喇叭,冲着甬道大声叫道:“说什么有种下来一决生死,现在藏身石窟里面,充缩头乌龟的人,不正是你们自己吗?”
哇呀呀,气煞我也!艾苦禅摘下一枚生铁念珠用尽全力掷出,带出尖锐刺耳的啸音,当的一声打在了甬道上,砸得石壁火星四溅。
“哇,好大的手劲儿!”甬道又传来秦林带着戏谑之意的笑声,活像看马戏似的。
为防敌袭,甬道当然不会是直上直下,中间拐了弯的,艾苦禅的铁念珠再厉害,也打不掉秦林一根寒毛。
艾苦禅正在无可奈何时,就见甬道处有烟灌入,起初烟雾还是若有若无的一层,渐渐就变得浓稠起来,靠近甬道处的教众只好咳呛着连连后退。
“狗官放烟熏咱们!”教徒们惊呼起来。
也有人叫道:“妈的,和他拼了!”
高天龙眼中精光一闪即逝,见白莲教主迟迟未曾举动,便俯身探问:“圣教主,让属下留下来断后……”
“不,你熟悉机关暗道,你立刻带弟兄们先走,”白莲教主挥了挥手,斩钉截铁的道:“原计划不变!”
“谨遵圣教主令谕!”高天龙躬身行礼,心中却冷笑不迭:哼哼,恐怕你是记挂着秦某人身上的白玉莲花吧,看来老子在山东那步棋是走对了。
白莲教主全副精神都注意着甬道口,准备对付秦林,竟丝毫没有察觉高天龙眼中的那一抹奸诈之色。
甬道之外,秦林满脸坏笑,指挥官校弟兄们把枯黄的竹枝竹叶点燃,让烟气灌入甬道,去熏白莲教众人。
陆远志一时兴起,解着裤腰带就要往火堆上撒尿:“胖爷撒泡尿,给他们加点重口味的,哈哈……”
“不可,”秦林止住陆远志,“白莲教是朝廷劲敌,两百年间不能禁绝,如此强仇大敌自该慎重对待,可杀而不可辱,你辱人就如同辱己了。”
陆远志讪笑着系上裤腰带,心道确实如此,如果自己在这里撒尿,将白莲教糟蹋得一钱不值,那么之前厂卫之中许多精兵强将都被白莲教杀死、打败,则众厂卫前辈又成了什么?
石窟之中的白莲教主,冰寒的一双眸子就多了点儿温软,素手轻捻衣角,暗道秦林你既不肯辱我圣教,将来你落入我手,我也誓不辱你。
从来天意最难测,真到了那时候,她又能坚守此刻的信念吗?
“咳咳,咳咳”,艾苦禅见高天龙、胡云鹏等人率众教徒转移得差不多了,便大声咳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