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实打实借了钱的,赵小四却说因为孙三哥把钱借给他,他就没有找钱老大拿钱。
“你既然这么说,为什么当时不找钱老大拿回借据呢?”秦林看着赵小四。
赵小四顿时叫苦连天:“哎呀长官您不知道,那时候我去找他讨还借据,他说已经撕掉了,也就只好作罢,哪晓得过了六个月,他又拿出借据,要收我的祖传田土啊!真是冤枉,冤枉……”
秦林笑着弹了弹借据,又问着钱老大:“不用说,你肯定是说一手交钱一手交借据,当时就交易了吧?”
“对对对,有中保人作证,”钱老大不停点头。
“中保是被你收买了的!”赵小四委屈得哭起来。
秦林察言观色,已把案情猜了个十之**,民间借贷不规范,常常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发生,赵小四自己办事不周上了当,而五十两银子的交易额,钱老大拿出一半来,估计中保人不会介意做个伪证吧。
这时候,怎么证明赵小四所说的是真实的呢?
白霜华凑上来,在秦林耳边低声道:“我去找那中保人,用上分筋错骨手,不怕他不招供。”
果然是魔教教主啊!
不,秦林摇了摇头,如果这样刑讯逼供,总脱不了屈打成招的嫌疑,自己做这件事就失去了意义,而且要打的话,直接打这钱老大就行了,何必去打中保?
秦林又拿着纸条看了看,沉着脸道:“钱老大、赵小四,你们都把当时的情况说一遍,怎么拿的借据,怎么拿的银子。”
赵小四先说:“这张借据是小的找村口私塾吴先生写的,写好之后小人想反正要按指印,就在家里把指印按了,然后拿到钱老大家里,中保人正好有事离开了,我出去找中保,路上遇到孙三哥,说钱老大的驴打滚借不得,他和几个朋友替我凑钱,这就没有再回去,过了几天再去讨那张借条,结果、结果……”
说着说着,赵小四眼睛就红了,又抽抽噎噎的哭起来。
“那么你呢?”秦林目光移向钱老大。
“不是这么回事儿,”钱老大梗着脖子,大声道:“明明是一手交钱一手交借条的,中保人在场做了见证,他当时就用了一只蓝布口袋,把五十两银子装走了!”
赵小四急得蹲在地上,十根手指头插进头发里面,懊恼的道:“我、我哪里有个蓝布口袋!”
秦林又迎着光线,仔细观察那张欠条,然后问道:“那么,钱老大你还记得不记得,当时三个人都在,怎么打的这张欠条?”
钱老大想了想,不明白秦林为什么这么问,就随口道:“是中保人叫我们落名字,然后他来签花押,我先写了,又叫赵小四写,他说不会写字,就按了个手印,最后中保人签了花押。”
“你确定?”秦林贼贼的笑起来,那副笑容格外奸诈。
钱老大心头突的一跳,没来由就害怕起来,但前面话已经说出口,就不能再反悔了,只能硬着头皮说绝对没有记错。
秦林又弹了弹借条:“你的借条还保管得真好,如果不是这样,我还不会发现你的破绽呢!”
钱老大心头发虚,他为了谋夺赵小四的钱财,确实把借据保管得非常完美,连半点无损都没有。
“它证明了,你就是在说谎啊,”秦林眉头一挑,将借据抖了抖,“因为赵小四的红手印,有很小的一点点被你名字最后拖长的一捺盖住了。”
什么?钱老大从秦林手中接过借据,迎着阳光看来看去,半晌才干笑道:“什么啊,看不出来嘛……”
“有这东西,你该看清楚了吧?”陆远志促狭的笑起来,手里拿着个凸透镜,换句话说,放大镜。
钱老大没见过这东西,但是稍微观察一下就知道了功用,只见陆远志将它放在借据上面几寸高的地方,借据上的字迹就放大了好几倍,原来非得仔细看才能看清楚的细小笔锋走向,变得非常粗大而清晰。
钱老大的大字最后一捺,确实有那么一道细细的笔迹拖下来,一直盖到了红手印上头!
秦林戏谑的问道:“既然是你写之后,赵小四再摁的手印,为什么你的笔迹会盖在红手印的上面?”
扑通,钱老大直接跪在地上了,哭丧着脸:“小的知罪,小的知罪。不该见财起心,图谋赖赵小四的钱财和田地,求长官饶恕!”
“本来吧,准备打你五十大板,”秦林话音刚落,钱老大就抖得越发厉害了,他又话锋一转:“说来也巧,你肯定是非常小心的保管借据,才让它到现在还整洁如新吧?如果太脏了,那遮盖的笔迹还真不容易发现呢……罢了,你写道供状,再赔偿赵小四陪你打官司费功夫折算三两银子,今后再不许如此!”
谢长官恩典,谢长官恩典!钱老大跪着把脑袋磕得砰砰作响,然后就有亲兵弟兄带他去写供状了。
精心保管的借条,不敢有半分污损,满拟可以敲诈一笔钱财,最后却落得个可笑的下场,钱老大真是作茧自缚。
赵小四也千恩万谢,随着钱老大一起退下。
定安县的老张和老李看到这一幕,老李神情有些惶急,而老张就笑逐颜开。
“现在你们还坚持自己在府衙说的那些话吗?”秦林好整以暇的问道,目光在老张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老李把牙齿咬了咬,暗道崭新的借据秦林能看出毛病,我和张家的地契都有上百年了,上头非常模糊不清,只要一口咬定,他还能变出什么花样?
“启禀长官,委实那界石是在他那边的,并没移动过,是张家凭借本族势力,要硬占我家的田,”老李非常肯定的回答。
老张当时就不依了:“明明是你借去年夏天的暴雨,把界石往我们这边移动了三丈,这话就算当着长官,我也是这么说。”
走,秦林招了招手。
哪儿去?牛大力和胖子眨巴眨巴眼睛。
定安县。
定安县距离琼州府城不算远,就在东边几十里,而张家和李家产生纠纷的田地在本县靠西的位置,离琼州就更近了,众人策马奔驰不到一个时辰就抵达了目的地。
老张很有点感动,现在这些官儿,肯策马驱驰几十里地来实地办案的,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老李则神情惴惴不安,没想到府里的官儿会这么较真。
听说府城官儿下乡办案,许多乡民都来围观,田间地头站着好几百口子,大姑娘小媳妇屁大孩子七老八十岁的都把秦林瞅着。
现在的界石,摆在两块田之间,这两边田看起来没什么区别,中间的田埂也是新起的。
去年夏天发洪水,这里被水淹没过,所有的田埂都被冲毁了,是按界石位置重新起的田埂,而起好之后,张家就不服了,他们认为界石朝自己这边移了三丈,吃了大亏。
“唔,这样啊,”秦林听完介绍,毫不迟疑的下达命令:“挖!”
分两边挖,一边是现在界石所在的位置,一边是张家指认的原来的位置。
牛大力挥动锄头,简直就是一台人形挖掘机,没多久就把界石从地里刨了出来,而另外一边,张家指认界石的位置,也挖出了一个大坑。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秦林笑着问老李。
看看界石坑底,再看看张家指认的位置,老李垂头丧气的跪下来:“长官明断,小的认输了!”
界石坑底,赫然有着颜色截然不同的黄泥巴!